姜煜并沒有注意到,郭栩臉上復雜的神情一閃而過,只是眉眼帶笑地看著柳錦說道:“如此我可就卻之不恭了!”
“那耀明兄在此稍等片刻?!绷\輕聲說了一句,徑直往悠然居的正堂走去。
郭栩看著柳錦的背影逐漸走遠,輕喃:“主公,朱博那里可要我盡快處理?栩可不想有一天安寧會被圣上籠絡去。”
“修和盡管去做便是!”姜煜側(cè)臉看向郭栩說道:“這支先皇后的步搖,修和可有想法?”
郭栩思索片刻后,說道:“先皇后與圣上少年夫妻,又是死在最好的年華里,在圣上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記,只要大皇子不是想要弒父篡位,圣上看在先皇后面上總會網(wǎng)開一面?!?p> 姜煜點頭贊同郭栩的話,說道:“所以這支步搖用的好雖然能打擊到大皇子,但想要徹底打垮大皇子很難?!?p> “所以主公的意思是,把步搖轉(zhuǎn)交丁舸?”郭栩瞬間就明白了姜煜的意思,沉吟片刻:“栩知道該怎么做了?!?p> “好,此時修和多費心,如今大皇子處于弱勢,必要時候就幫一把,只有讓圣上和幾位皇子彼此消耗,我燕州才能在此消彼長之下,有了逐鹿中原的契機!”
姜煜說得云淡風輕,好似這番話只是尋常的閑聊一般,郭栩?qū)τ诮系脑捯彩巧钜詾槿?,畢竟圣上占?jù)中原皖州、豫州、汝州穎州、兗州、青州,這六洲之地皆是幅員遼闊、物產(chǎn)豐饒。
那像他們燕州,處于大晉朝最北,不僅地廣人稀、物資匱乏,還要時不時面對外族的侵擾。
兩人還沒說幾句話,就看到柳錦已經(jīng)拿著一疊紙走了過來。
“讓兩位兄長久等了。”柳錦把紙遞給姜煜,笑道:“這些都是弩和弩車的設(shè)計圖?!?p> 姜煜接過那疊紙低頭一看。
這……
郭栩從邊上探過個腦袋瞧了瞧。
嘶……
兩人看到設(shè)計圖的第一眼都是一愣,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設(shè)計圖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但第一次見到如此詳盡,如此完美精致的設(shè)計圖。
柳錦見兩人有些愣神,以為他們是好奇這作畫的方式,隨即笑道:“這是我用柳枝燒成木炭條后畫的,手法生疏難免有些不妥,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一一解釋?!?p> 姜煜把紙交給郭栩,側(cè)臉看向柳錦莞爾一笑:“畫的很好,安寧過謙了。”
三人再次入席,推杯交盞,賓主盡歡之際,另一邊的望江樓卻是愁云慘淡。
“你說什么?”琉兒猛地站起身看向眼前的老鴇,精致的妝容隨著淚水的涌出,已經(jīng)模糊成了一片,琉兒踉蹌了幾步,走到老鴇面前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哽咽地問道:“媽媽,您騙我的是不是?”
老鴇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早就練成了一副鐵石心腸。對于琉兒的絕望,老鴇根本無動于衷,把自己的手臂慢慢從琉兒手中掙脫出來,毫無情緒的目光看著琉兒,一字一頓地說道:“世子爺說了,今日之后你能活成什么樣全看丁舸了,讓你好自為之。”
老鴇的話讓琉兒眼里僅存的一點亮光,逐漸熄滅下去。琉兒腳下一軟頓時癱在了地上,神情呆滯地看向前方,嘴里喃喃自語著讓人聽不清的話。老鴇低頭看了一眼琉兒,心里知道那個丁舸,根本護不住已經(jīng)名聲鵲起的琉兒,但……都是命??!
深深看了眼癱軟的琉兒,老鴇起身往外走去,在將要出門的那一剎那,老鴇頭也不回地說道:“好好想想你的家人!”
短短的一句話,讓琉兒渾身哆嗦,瞬間就熄滅了想要背叛世子的心思,可她以后該怎么辦?孝和會替自己贖身嗎?
日暮的寧靜好似有股神奇的力量,總能給人帶來一份平靜與淡泊。
柳錦站在暗紅色的大門外,目送著馬車逐漸遠去,抬頭看了眼好似圓盤一般的夕陽,心情似乎開闊了許多。
轉(zhuǎn)身跨進了門檻,聽到背后傳來厚重的關(guān)門聲,柳錦邊走邊問道:“柴房那里如何了?”
跟在柳錦身后的下人,顧不得身上被郭栩吐了一身的殘渣,盡可能保持著與柳錦的距離,免得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柳錦,稍稍提高了點音量回道:“小的聽說今早有個剛來的護衛(wèi)去了柴房,之后……小的就不知道了。”
柳錦嗯了一聲:“你退下吧?!?p> 下人想到賴管家的吩咐,讓他們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留少爺孤身一人,一時有些遲疑。
“去吧?!绷\也聽夏桃提起過賴管家的命令,自然猜到了此刻這個下人的顧慮,輕聲一笑:“在自己府里,還能出什么事?退下吧?!?p> “是,少爺?!毕氯斯Ь吹匦辛艘欢Y,目送著柳錦消失在拐角處,才轉(zhuǎn)身離開。
柳錦一路走到柴房,除了不遠處膳房里傳來的嬉鬧聲,柴房四周卻是一片寂靜。
這可不像是在刑訊逼供啊?
懷著好奇的心,柳錦輕輕推開了柴房的木門,門才開了一道一人寬的縫,柳錦就看到一雙狠厲的眼睛。
柳錦微微一愣,與這雙眼睛對視了片刻,才輕輕開口:“可是白狼叔當面?”
“少爺,屬下正是白狼?!?p> 白狼狠厲的眼神逐漸回暖,略帶沙啞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柔和。
與大將軍真像!
白狼毫不避諱地打量著柳錦,心中百感交集,沒想到當初還在襁褓的嬰兒,如今不僅長大成人,還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讓他想要沉寂歸隱的血液,又開始隱隱沸騰起來。
“白狼叔,此人如何了?”柳錦把門推開,一腳跨進門檻,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簡立,輕聲問了一句。
白狼輕蔑地看了一眼簡立,說道:“已經(jīng)招了,只是聽聞少爺正在會客,便沒有打擾,還請少爺恕罪。”
“白狼叔嚴重了,這人可是三皇子的人?”柳錦搖頭一笑,開口問道。
白狼愣一下,沒想到柳錦已經(jīng)猜到了這人的身份,隨即笑道:“此人名叫簡立,是姚琛身邊的護衛(wèi),此次與秦怡一同進入絳縣,就是想借大皇子之勢謀害少爺,侵占柳家的家財?!?p> 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柳錦,白狼解釋了一句:“姚琛是姚大將軍之子,而秦怡……”
柳錦擺了擺手,示意白狼不用說下去了,姚大將軍是現(xiàn)任皇后的親哥哥,也是三皇子的親舅舅,柳錦過來只想確認簡立屬于哪一方勢力,至于其他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看了眼胸口微微起伏的簡立,柳錦唇瓣微動:“別讓他死了,我還有用。”
“屬下遵命!”白狼雖然恨不得扒了簡立的皮,但因為柳錦下了命令,白狼自然不會違背柳錦,陰狠地掃了一眼簡立,心道:算你小子走運。
深深看了一眼簡立,柳錦就把視線移到白狼身上,說道:“白狼叔陪我走走?”
白狼沉默地陪著柳錦出了柴房,一路走至湖心亭,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夕陽的照射下,好似覆上一層耀眼的金紗。
柳錦站在湖邊嘆了口氣,雖然已經(jīng)對簡立的身份有了些猜測,但此時真的確認了,這心又空落落的,出神地看著鏡子般的湖面,柳錦感慨了一句:“看似寧靜祥和的湖面,底下卻是暗流涌動,稍不留意就能讓人粉身碎骨,十死無生?!?p> 白狼雖然聽柳貴說過一些,但對整件事也是所知不詳,可從簡立的只言片語之中,也能想到其中的危險程度,但他向來不善言辭,有心想要安慰柳錦一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沉默地站在柳錦身邊,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柳錦本就只是一時感慨,也并沒有讓人安慰的想法,話音剛落就扭頭看向白狼,笑道:“白狼叔,家中可是安頓好了?”
白狼聞言思緒飄了一下,又瞬間回過了神,說道:“已無家室?!?p> 雖然白狼依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柳錦還是看出了他的幾分傷感,但心里明白白狼也是不需要安慰的人,隨即轉(zhuǎn)移了話題說道:“白狼叔,明日與我走一趟可好?”
“走一趟?”白狼疑惑地看向柳錦,繼續(xù)說道:“少爺有令,屬下自然遵命?!?p> 柳錦把視線投向湖面,微微有些出神,寬大的袖袍,在微風的輕撫下打了好幾個圈,柳錦的聲音好似低語一般:“明日有一出好戲,白狼叔隨意看看便是,無需理會。我只想讓白狼叔做一件事,待丁舸離開之后,尋一機會把丁舸擄走。切記,行事隱秘,不要暴露身份。”
白狼本以為會是什么難事,沒想到只是讓他綁個人,這對他而言并沒有什么難度,白狼想都沒想的應到:“屬下遵命,定不會暴露身份?!?p> “嗯,小心行事!丁舸身邊必有護衛(wèi)保護,若事不可為及時撤退。丁舸可傷不可死,那些護衛(wèi)……留一人。若是需要人手,白狼叔找貴叔便是?!绷\這番話說的是云淡風輕,但心里卻為自己,變得冷硬的心腸嘆了口氣。
柳錦只見過丁舸一面,但從記憶里來看,這個丁舸也是個異常惜命的人,無論到哪里干什么,兩個護衛(wèi)都是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
明日,他們借機與丁舸會面時,這兩個護衛(wèi)必定會在現(xiàn)場,而她要做的就是再加一把火,看看這把火能不能把想要她命的人給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