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葬于龍口的絕色
冬日清晨的陽光，極不情愿地照在她并不青睞的土地上，總算在長夜之后讓溫暖再臨。
風琴久違地從熟睡中自然醒來，事實上從離開王都起，她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試問又有哪個將死之人能夠安心睡著呢？
小公主揉了揉眼睛，視野所及被一團金色的光幕籠罩著，身體感受不到一絲寒冷，哪怕周圍白雪皚皚。
光幕的外面，昨天那個神秘的青年坐在雪地里，望著遠方的天空。
“哦，你醒了?！?p> 空注意到身后的動靜，不等風琴反應過來，回頭看向少女連珠炮一般地問道：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冬天躺在雪地里會被凍死？”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晚上森林里會有吃人野獸出沒？”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被人救了之后要說謝謝而不是趕人走？”
風琴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她完全不清楚眼前的青年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剛救了自己就要做自己的主人，被威脅之后卻安安分分地照顧了自己一晚上。
“算了”，空拍拍衣服站起來，說道：“我提的條件你可以慢慢想，你總會想明白的，因為你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p> “我寧愿死都不會答應你的?！?p> 風琴鼓起勇氣，給出了十分干脆的回答。
“這個人類真是不知好歹?！?p> 空腹誹一句，如果他會的話一定會沖著少女翻個白眼。
風琴還等待著青年進一步的反應，卻見他不知從什么地方變出一碗熱騰騰的粥來，遞給自己。
“趁熱喝吧，喝完立刻出發(fā)，到天池中心還有幾天的路要走，我趕時間?！?p> ……
經(jīng)過一整天不停歇的趕路，在長夜開始之際，風琴和空終于來到了天池腳下。
這是整個世界的最高峰，極北苦寒之地，人跡罕至之所，終年積雪，狂烈的寒風毀滅著這里一切形式的生命。
而一座廢棄獵戶屋突兀地出現(xiàn)在了眼前。
這并非是空的造物，只能說是幸運所致。
空推門進去，這就是他們今晚的休息之所，明天早上就可以登上天池，完成這位小公主未知的使命，之后就可以按計劃進行了。
這座木屋出乎意料的結(jié)實，空只是用神力填上了木料之間的縫隙，再通過造物的能力燃起火焰，整個屋子的溫度就變得十分舒適了。
風琴蹲在火堆旁，怔怔地看著跳動的火焰，突然說道：
“我想洗個澡?！?p> “你看這里像是有熱水的樣子嗎？”
空反問道。
“你不是什么都可以變出來么？”
看著少女一臉認真，仿佛自己變些什么出來是理所應當?shù)?，空不禁頭疼。
“你把眼睛閉上?！?p> 風琴聽話地閉上雙眼，空左手一抬，造物的神力在虛空中凝聚，化為實物：一道簾子，一個木桶，一桶熱水，一塊香料，以及擦拭身體的棉布。
沒記錯的話這就是人類沐浴所需要的一切。
“可以了。”
睜開眼的風琴并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一言不發(fā)地脫掉外罩的棉衣，掀開簾子去到空看不到的那邊開始脫衣服。
被火光映射在簾上的窈窕身影，氤氳的香艷場景，換做任何一個人來都會為此瘋狂。
可空是神明，他對人類的身體不感興趣，在他看來人類的身體只不過是對神明拙劣的仿制，或者說整個人類種族都是神明仿造自身的簡單造物。
許久，風琴掀開了簾子，少女身上只著了一件寬松的外套，婷婷玉立，恍若圣神。
她朱唇輕啟，聲音細若蚊吟。
“我想明白了。”
空心中暗喜，他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卻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
“想明白就好，成為我的仆從將是你一生的榮幸?！?p> 空想了想還是沒有更改措辭，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這就是身為神明的他應當說的話。
風琴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鼓起了一輩子的勇氣，直視著空說道：“我可以遂了你的心愿，但條件是你必須在戰(zhàn)爭中保全我的家人，你比我們王國最強的戰(zhàn)士都要厲害，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p> 少女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弱，終究還是羞慚地低下了頭。
反正這具身體明天也就要喂龍了，不如讓她再發(fā)揮點作用——本來是這樣下定決心的，可提出這種交易所需要的臉皮厚度還是遠遠超出了少女的承受范圍。
更可悲的是當事人完全沒能聽懂，還反問了一句：
“你……是什么意思，可以講清楚一點嗎？”
風琴本身臉皮薄的很，面對這種要命的問題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鎖住領(lǐng)口的右手將衣領(lǐng)攥成一團，無處安放的另一只手不停地扯著裙擺。
空看她這個樣子，還以為這位小公主是趕了一天路后身體有點不舒服，或是有什么難處，遂繼續(xù)問道：
“既然你已經(jīng)答應做我的仆從了，有什么事就說出來，我會幫你的?！?p> 風琴恨的咬牙切齒，混雜著委屈、羞憤、不甘，少女終于提高音量喊出聲來：
“只要你答應保護我的家人，我就陪你一晚！要我說出來？現(xiàn)在你滿意了！”
說完，少女哽咽著抬起頭來，一雙含著清淚的漂亮眼睛倔強地看向眼前若無其事的青年。
陪我一晚？
什么意思？
人類睡覺還需要人陪的嗎？
空所掌握的安都因語詞匯已經(jīng)無法理解眼前這位小公主所說的話了，哪怕她說的每一個詞空都可以聽懂。
此時突然跳出一道光幕：
————————————
交換對象1：風琴的初夜（價值3點）
交換對象2：保護安都因王國皇室成員——（價值0點）
【價值不對等，交換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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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東西都可以做交易的嗎？
而且怎么會有這么高的價值？
一個人類而已??？
空好奇之下對風琴使用了鑒識之眼，發(fā)現(xiàn)這個人類少女居然是個半神！是人類與神明結(jié)合的產(chǎn)物。
系統(tǒng)使用的是神界文字，對于“初夜權(quán)”的解釋自然不會有歧義，再看看眼前少女臉上泛起的紅暈和一半扭捏一半憤恨的神態(tài)，空怎能不明白自己面臨的是什么狀況。
“神不是全知全能的。”
空在后來憶及這件事的時候總是會在腦海里浮現(xiàn)這句話。
面對一個涉世未深的人類小姑娘，居然會因為語言問題造成天大的誤會，每次瑞爾提起這件事來，就連一向乖巧的阿洛都會笑個不停。
……
“在我們的國家，許多貴族都會蓄養(yǎng)女奴，是專供主人泄欲的奴隸，我以為你說的是這個?！?p> 風琴好好地穿了衣服，有些別扭地靠墻坐在床上，低著頭，臉上紅暈未消，說話的時候都不敢看著不遠處的青年。
“我想表達的是一種關(guān)系，就是……一個人有需求的話，另一個人就會幫忙。”
空有些后怕，在解釋的時候盡量使用簡單的詞匯，以免再出現(xiàn)表達錯誤。
“你說的……是不是‘朋友’？”
風琴遲疑道。
“原來是叫‘朋友’啊?！?p> 空恍然大悟。
眼前的他有時莊嚴肅穆宛如神祇，有時又無知的像是孩童，風琴不由得發(fā)笑。
“所以你的安都因語到底是誰教的？真是個好老師?！?p> 作為神明，空是有好好學習下界的語言的，但因為到下界執(zhí)行任務的經(jīng)歷不多，很少真正與人類接觸，所以才會……
“咳，先別管這個，總之就是我想要和你成為‘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空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當然可以”，風琴答應的很干脆，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立刻黯淡了下來，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道：
“可我已經(jīng)活不過明天了?！?p> 空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向風琴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風琴縮了縮身子，緩緩講到：
“我們安都因王國是一個小國，面對神圣教國，我們根本看不到戰(zhàn)爭的希望。很多人都死了，王兄死了，大騎士長死了，還有很多士兵，很多平民，他們都死了。我以為王國要毀滅了，但父王告訴我我可以拯救這一切，傳說天池的頂端沉睡著曾經(jīng)弒殺天神的黑龍之王，只要向它獻上王國最美麗的女子，昔日的暴君就會聆聽王國的愿望。所以在王都被圍之前，我就出發(fā)來到了這里?！?p> 風琴的陳述意外平靜，空聽后問道：
“你是自愿的？”
“我是王國公主，我該對我的臣民負責?！?p> 空點了點頭。
即便以神的角度來看，這個甘愿為國赴死的小公主也算是一個不錯的人類了。
“那你知道那條黑龍會怎么對待你么？”
“無非將我變成它口中之食，如果它可以拯救王國，我死不足惜?！?p> 風琴雖然神情哀弱，臉上卻是毫無懼色，空見狀笑著說道：
“你既然知道這條黑龍是昔日的暴君，就應該知道世上所有的龍都是一樣的，他們統(tǒng)統(tǒng)貪財、戀權(quán)、好色。依我看啊，天池頂?shù)倪@條龍非但不舍得吃了你，還會留下你好生照顧，用你們的安都因語說就是‘女奴’沒錯了?！?p> 看見這位小公主一臉煞白，被嚇的魂都丟了一半，空擺擺手道：
“我開玩笑的?！?p> “你!……”
風琴知道自己被耍了，鼓了鼓嘴，卻又不敢對面前的青年發(fā)怒，只好一個人轉(zhuǎn)過去對著墻生悶氣。
“十幾歲的年紀，樣子剛剛比阿洛大一點，卻要經(jīng)歷如此磨煉，哪怕是半神之體，永生之軀，終究還只是人類罷了?！?p> 空心中嘆息。
有一些事態(tài)注定是下界生物所無法解決的，他一直認為因此造成的不幸是神的失職。
“而我，正是這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