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混亂之后,莊景領(lǐng)著軍馬司的人控制住了局面,將所有人都鎮(zhèn)壓在了廂房中。
遇仙樓被徹底封鎖,迎來了片刻安靜。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陸卿云和他的隨從們早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連一絲痕跡都未留下。
莊景看著死的透透的,再無生還可能的克親王,神情凝重。
一擊即中,分毫不差,快、準、狠,連克親王身邊的侍衛(wèi)都沒能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換成是他絕對辦不到。
光是這一堆侍衛(wèi)就足夠讓人心慌。
而且一切都那么恰好,天井里有人唱戲,而且請的是名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這出戲上,沒人會注意到這里。
不過也許會有例外。
他看了一眼下屬送來的名冊,記載了廂房中的客人,上面寫著“西街解正府上姑娘兩名,丫鬟兩名”。
不知為何,他從克親王的死,想到了解府一個奶娘的慘遇。
都是一樣的干凈利落,不留痕跡。
解時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秀,也未露出過任何破綻,卻讓他覺得這些事里都有她的影子。
好奇就像是種子,一旦發(fā)芽,就不可收拾,恨不能將解時雨從里到外的探究清楚。
可惜,這么有趣又漂亮的一個人,竟然被文郁捷足先登了。
不過今天這場問話不可避免,倒是可以詢問一番。
然而不等他去詢問,上司馮番就快馬趕了過來,讓莊景不要輕舉妄動。
這位上司男生女相,中年發(fā)福,酷似一位大嬸,武力尋常,腦力也尋常,再加上這一股中年婦女的氣質(zhì),常讓莊景覺得他能升到軍馬司副都指揮使全靠運氣。
馮番取下帽子,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小莊,這事沒你想的這么簡單,一個搞不好,我們都得完蛋?!?p> 莊景心想這是廢話,一個親王死了,能簡單到哪里去。
他心里雖然嗤之以鼻,但臉上還是恭謹客氣,聽著馮番低聲分析,慢慢的,臉上的神情肅然起來。
馮番將海棠春的血案和克親王的死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海棠春是干什么的,我們都清楚,克親王這幾年每到開春,就會伙同其他幾位閑人去塞北游玩,偏偏在海棠春出事之后,他忽然病倒,獨自留在了京城,
在他病倒之后,塞北忽然多出了上百匹好馬賤賣,銅價也猛降,你想想是因為什么。”
莊景伸舌頭舔了舔嘴唇:“您是說有人先利用海棠春聲東擊西,再釣出來克親王通敵,在塞北買賣良馬和銅?”
馮番跟個娘們似的湊到他耳邊:“這都是沒證據(jù)的事,明面上不好辦,但是上面也不能留克親王是不是,不能留,也得殺的漂亮,免得打草驚蛇,你看這一手,漂亮不漂亮?”
莊景有點懵:“漂亮。”
何止是漂亮,簡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他對馮番都要刮目相看了。
之所以沒徹底刮目相看,是因為馮番又絮叨開了:“你說這人到底是誰,是不是我們侍衛(wèi)親軍的人?皇上的心腹,要是我們能發(fā)現(xiàn)再去拍拍馬屁......是誰呢?”
他實在想不出來。
莊景打斷他的猜想:“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馮番笑了笑:“明面上當然得查,不過我們盡心盡力去查,其他人不配合,我們也沒辦法不是。”
他將這辦法一說,覺得自己確實是個官場上的人才,沒人能抓得住他的把柄。
這辦法就是拖。
遇仙樓的客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他們年輕又富貴,時間越是難熬,他們就越是暴躁。
解時徽也很焦慮。
她已經(jīng)坐到兩腿發(fā)麻,起來走了無數(shù)趟,可是除了來送東西吃的人,再沒有人上門。
這間廂房成了臨時監(jiān)牢,她們也跟坐牢似的,不知道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人問話,只有沒完沒了的搜查。
眼看著夕陽余暉即將落盡,她忍不住看向解時雨。
解時雨不動如山,吃著送來的點心,喝著冷掉的茶,參禪似的鎮(zhèn)靜,還能再坐上個幾百年。
她忍不住在屋子里來回轉(zhuǎn)悠,還未等她說話,外面忽然有人大鬧起來。
“憑什么不讓我出去!我不管你們是什么軍馬司,總之克親王不是我殺的,我成元郡主在這里坐了這兩個時辰的冷板凳,也夠?qū)Φ钠鹉銈兞耍贁r著,休怪我不客氣!”
成元郡主鬧的理直氣壯,嗓音洪亮,身后還跟著一大堆仆婦。
莊景笑的和氣,意意思思的攔了一下:“郡主辛苦,只是兇手如今還藏在這里頭......”
“那關(guān)我什么事,”成元高昂著頭,大步往外走,“你們要問話,回頭去我家問去,我的人你現(xiàn)在就查,看看哪個像兇手你就扣下,我絕不攔著你,你們要是覺得我裙底下也藏了人,盡管來查!”
莊景重重嘆息一聲,“無可奈何”的放走了成元郡主。
解時徽在窗口看著,心想這就是權(quán)勢。
“大姐,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解時雨漫不經(jīng)心:“快了。”
她心里冷笑,憑借侍衛(wèi)親軍的手段,怎么可能攔不住一個郡主。
無非是這件事不好查、不敢查,甚至是不能查。
成元一出去,遇仙樓的消息就會被放出去,屆時就會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接,遇仙樓的男女們最后都會完璧歸趙。
被留下的,只會是遇仙樓打雜的人。
她想的明白,解時徽卻不明白。
在知道死的人是克親王之后,解時徽越發(fā)心急如焚,再看到有人被接走,而她們卻一直在屋子里無人問津,幾乎要崩潰。
她心想都是解時雨的錯,如果不是她說要進來,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了家里,怎么會在這里擔驚受怕。
“大姐,你去找找那位莊大人好不好,讓他放我們出去,他認識我們的吧。”
解時雨搖頭:“不要節(jié)外生枝?!?p> 在莊景沒惹到她之前,她也不想去招惹莊景,更何況莊景那里還夾雜著一個文花枝。
解時徽因為她的拒絕,在心里暴跳如雷。
她猛地瞪著解時雨,心想明明是你做錯了事,為什么不去挽救,還要坐在這里裝什么菩薩!
心里的火氣滔天,她已經(jīng)控制不住,漲了個滿臉通紅,猛地將桌上的差點通通掃到了地上。
“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