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
正是暑意漸起的季節(jié)里,烈日烘著春夜里悄然綻放的嬌花直曬的花桿傾頹不已,遠處時不時傳來陣陣蟬鳴聲,希喬推開房門奔向小廚房,前些日子里府內(nèi)的冰庫便存好了冰塊,這樣熱的天氣大哥定會做冰糖水給她喝。
小小一團白玉似的人兒急急的在府中穿行著,頭上掛著的銀鈴不停作響著像是在宣泄著她此刻的迫不及待一般,還不等人細聽那清脆的鈴聲便霎時間停了下來,希喬狐疑的看著那跟在自家大哥身后宛如小尾巴的少年,只覺得怎么看怎么眼熟。
那少年身形嬌小,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眉彎如新月肌膚如凝雪,唇色桃紅鬢如烏云,清麗至極秀美有余,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里帶著若有若無的羞怯之意,顯然是一副女兒家懷春的模樣。
可偏偏希喬的這位大哥是個連通房都未曾有過的情場白紙,希喬上一世的幾位哥哥里,屬他最清心寡欲,二哥流連美人堆三哥守著嬌妾,只有他日日與食材為伴。
希喬含笑上前道:“哪來的小美人?長的這么標志?!?p> 那扮作少年的小女孩往希若身后縮了縮想要避開希喬打量的目光,希若只當他是害怕了連忙將人擋在身后道:“是在路上救下的孩子,許是不知事,被歹人所俘想賣之為奴,這才將人救下?!?p> 隨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是個少年?!?p> 希喬點點頭,這個她是知道的,畢竟上一世她大哥的這個小尾巴就沒有斷過,幾乎日日跟著他,只是后來不知何故這小尾巴竟不知去了哪里,從那之后就再沒見自家大哥撿過什么人回家了。
一想到這里希喬目光游移看向了那小尾巴的手腕處,果不其然看見一腕白布,纏的緊實。
那小女孩似是察覺到希喬的目光把手腕往衣袖里縮了縮,像是恨不得把整個人都縮進那件薄衣似的。
希喬笑笑,這腕白布她大哥上一世也日日纏著,就仿佛是為了紀念什么人一般。
希喬收斂心神蹦蹦跳跳的奔向自家大哥扯著他空著的那段衣袖道:“大哥,天氣熱了,想要吃冰?!?p> 希若粲然一笑摸了摸希喬的腦袋,“早知你會嫌熱,冰糖水我已備下,這便讓人給你取來?!?p> 隨后他又轉(zhuǎn)身看向身后那個縮頭縮腦的少年含笑道:“也給你備了一份,不知你吃不吃的慣,我這妹妹倒是愛吃,你們同歲,口味該是相近的。”
那少年于是點頭,希喬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穿行著,倒是難得見她這位大哥對外人上心的,希喬于是問道:“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p> 上一世希喬不愛與他人來往所以記住的名字里也不過是親人與友人偏多,倒是很少留意他人名諱。
“秦錦緋。”是個聽不出男女的名字。
不過無所謂,反正她一眼就瞧出這人是女扮男裝了,雖然不知道她這般偽裝跟著自家大哥是何緣故,但她望著自家大哥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羞怯,她就勉為其難的允許她留下吧,說不定日后還會成為自家大嫂呢。
希喬吃冰一向貪快,她三兩勺便將碗中的冰糖水吃光了,反觀秦錦緋那邊,希若還在低頭問她味道如何,而被問話的人則是一臉羞意耳廓略紅的點頭,碗中的冰塊都化完了她卻還在細細的一勺一勺的品嘗著。
兩人皆是上等美貌站在一處時顯得格外入眼,但秦錦緋此刻又是男裝于是又多添了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來。
希喬咽了咽口水丟下碗便開溜了,她今日還約了三嫂嫂泛舟呢。
將將推開漆紅大門便有一抹白影攜著漫天柳絮闖入希喬視線,那人立于柳樹之下手中還捏著方才被風吹落的絨絨柳絮,墨發(fā)白衣上都沾上了點點柳絮已然是等待許久的模樣。
希喬沒想到會一推開門就看見他,她驚喜的大叫一聲:“杜尋?”
杜梓修抬眼看向那站在門階上滿臉喜色的小姑娘,他松開那柳絮眉眼舒緩,一雙桃花瓣狀的眼眸里秋波漸起,唇角揚起一個賞心悅目的弧度,“酥酥,來帶你泛舟游湖了。”
將軍府門前人來人往眾聲糅雜可她偏偏就只聽清了這句話,希喬幾步跳下臺階抬頭望著杜梓修道:“可我今日約了他人,這怎么辦啊杜相?”
杜梓修垂眸看著這個笑的狡黠嬌憨的小丫頭目光寵溺道:“無妨,我在后跟著,也算是與酥酥同舟。”
他眸中含情眉眼低順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樣,希喬怪舍不得讓人在后面委屈巴巴的跟著,可她已約了三嫂泛舟如何也不該毀約。
看著小丫頭眉頭緊縮的模樣杜梓修心中不忍,他身旁的侍從于是救場道:“相爺,我們今個兒還要進宮回稟圣上?!?p> 杜梓修點頭,他伸手輕撫了一下希喬的腦袋道:“酥酥先去,我們之后再約?!?p> 希喬只是拉著杜梓修的衣袖,杜梓修于是俯身彎腰,希喬一一拾去他身上的柳絮道:“杜尋,柳絮是柳樹的種子,一成氣候便會在來日生根發(fā)芽,若不加以阻止,此后綿綿不絕恐成后患。”
杜梓修神情柔和就著這個姿勢將人環(huán)住,他撫摸著希喬的后腦輕言道:“上京城的風只會將它帶去無水無土的絕境,酥酥且安心去泛舟,要記得玩的開心些?!?p> 湖上碧波蕩漾,隔著段距離便瞧見岸邊停了一艘體積龐大的畫舫,畫舫上張燈結(jié)彩即便在白天也足夠亮堂到讓人紛紛側(cè)目,那頂上漆著金色的漆刻著栩栩如生的山水圖,從前往后無一處地方不是由名匠所刻,雕龍畫鳳奇景天呈,更惹人注目的便是那刻在船頭張牙舞爪的“霖”字了,希喬一看便知道這是自家二哥才造的出來的畫舫。
雖不知他是從哪得知自己今日要與人泛舟,但他這舉動無疑是想為先前氣跑南蕓一事同自己道歉。
希喬嘆了口氣卻在下一秒看見了坐在畫舫里背挺的筆直的上官搖若和站在一旁手搖玉扇笑的愜意的希霖,上官搖若一身黑衣從頭到腳在亮堂的畫舫上顯得格格不入,人看上去也拘俗無比。
希喬的眉心狠狠的跳了跳,她著急的跨上畫舫忍住想要將希霖一腳踹下畫舫的沖動隱忍道:“你這是做什么?”
希霖搖著玉扇吊兒郎當?shù)溃骸皫湍阏埲松袭嬼称凡璋??!?p> 希喬咬牙切齒道:“你讓人家當著岸上幾百人的面品茶?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愛被人當猴似的圍觀??!”
希霖委屈的撇了撇嘴道:“我這叫風流倜儻,這位公子他油鹽不進的肯定不曾知道這其中的滋味。”
希喬這下徹底怒了,她飛起一腳將人踹下畫舫,希霖在湖面上足尖輕點了幾番便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岸上繼續(xù)搖著那把玉扇,他生的一張俊美無雙的臉,玩世不恭的模樣引得四周女子皆發(fā)出一聲驚嘆紛紛投去愛慕的目光。
希喬翻了個大白眼示意畫舫離岸,希霖收了玉扇在下面喊道:“妹妹啊,這位公子好像不會說話,你多擔待些!”
希喬朝他砸去一把玉壺希霖笑嘻嘻的躲過,希喬頭也不回的拉著上官搖若進了畫舫拉上船簾隔絕了舫外一切打量試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