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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周

章九 會客(二)

盛周 回火的木棒 2935 2021-03-11 22:00:00

  一席話下來,柴遷倒是有些剎不住車。以當下十五歲的年紀,這番話是不應該從自己口中說出的,只是眼前兩位都是能在當今圣上面前說得上話的,自己雖得成德皇帝寵愛,但這類涉及國本和邊防的軍國大事,想來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在皇帝面前談論的。

  司馬全右手微顫,摸了摸連帶著略微有些顫動的胡子,道:“賢侄……這番見解,在朝中大臣都是少有的……殿下教出了個好兒子啊!”

  柴鎖眼看著司馬全這最是重視禮儀的人,現(xiàn)在居然激動得話都說不太清楚了,可想而知柴遷的話對其沖擊力有多大。說來也怪,自己也未曾對兒子講過這些,也不曉得他是從何人那里聽來的,竟頗有一番說法。是趙路的那個三子嗎?還是岳家的那個小少爺從族內(nèi)長輩處聽來的,閑談時說與遷兒了……

  “小子愚見,有感而發(fā),也不知對是不對,讓父親和司馬伯伯見笑了?!辈襁w見狀,忙不迭地說道,心中還有些埋怨自己,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倒也稱不上是對或不對的?!彼抉R全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道,“賢侄未經(jīng)戰(zhàn)事,現(xiàn)在所說的估摸著都是從兵書上看來的。切記,不可將其完全奉為圭臬,亦不可一字不信。只是兵書內(nèi)容繁多,而戰(zhàn)局瞬息萬變,為將者除了要汲取書中知識外,還需將其與戰(zhàn)況結(jié)合。正所謂……”

  “不可讀死書,不可死讀書是也?!辈矜i接過話,笑道。

  柴遷心下稍定,還好這兩位沒追問這些知識都是從哪里學來的,不然自己一時間還真說不清。短短數(shù)日,還是沒辦法完全適應十五歲的狀態(tài),真是……

  心下正想著,那邊司馬全詢問的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賢侄,可有想過去北軍先謀個什么軍職呢?”

  “依我看,去岳承澤那里做個親兵,跟在他邊上多學多看,將來若真如你皇爺爺所說要去做個將軍,提前領悟點什么為將之道也是好的?!辈矜i抿了一口從南唐茶商處高價購入的西湖龍井,道。

  司馬全微微點頭:“若是不肯為人親兵,侍人左右,也可到岳將軍賬下尋個參軍校尉,或是直接去做六品昭武校尉,獨領一軍,早早歷練,總歸是不錯的。”

  “昭武校尉?那不成,六品校尉可獨領四千至五千軍卒,兩軍交戰(zhàn),有時數(shù)百人便可奠定勝局,更何況四五千人呢?”柴鎖搖頭道,“遷兒初涉戰(zhàn)場,將數(shù)千人的性命都托付給一個十五歲的孩子,無異于直接把人頭砍下來送到金人的帳前。瀚海(司馬全字)兄,你這提議可不妥得很吶!”

  司馬全也是有些尷尬,自己雖熟讀兵書,本身也無文武相輕之見,但說起行伍事務來免不了用官場和文人的那一套來思考。仔細想想,十五歲的世子,剛?cè)胲娢楸闶莻€六品的昭武校尉,于其自身來說起點太高,年紀輕輕驟登高位,不免心氣浮躁;于康王來說,為兒子從軍這件本就敏感至極的事情增添了不少讓人攻訐之處,往后若是一朝失勢,恐怕這把懸于頭上的利刃便要落下;于國朝來說,還尚未有皇家子弟甫一從軍便給了個六品武職的先例,想來以成德皇帝的心性和手段也不應當開此先河才對。

  想明白后,司馬全趕緊口稱不是,柴鎖聞言笑道:“瀚海兄也是為了遷兒好嘛!不過依我看,此番遷兒能不能從軍,還是得看我大周的國策才是?!?p>  “望父親指教?!辈襁w起身行禮,恭敬道。

  “坐下聽聽便是……其一嘛,看父皇是想要守還是想攻。若是單單想守住北境,那便只需遣一上將,增派兵馬,調(diào)動幾路鎮(zhèn)軍前往,憑借山勢地貌,那金人還能飛過來不成?若想要攻,除調(diào)派的將士外,還需有振奮士氣、鞏固軍心的人物跟著一同前往北境。因此,父皇真要是想北上攻伐金人的河東的話……遷兒身為柴氏子弟,在北軍起到的效果自然是不必多說的。”

  “其二,今日于殿中述職時,父皇也曾問過遷兒的意愿,首個提起的便是南軍。我于進京路上倒也聽聞南邊傳來的軍報,說是起了沖突,死傷了好些軍卒,南軍此時正滿腔激憤,恨不得直接南下把南唐水師左右大營搗個稀碎才好。若父皇真?zhèn)€想要遷兒去南軍歷練一番……莫不是要對南邊動武了?”

  “有待觀察,我這里暫且沒收到要向南邊調(diào)集糧草的消息?!彼抉R全搓了搓胡子,道。

  “嗯……其三的話,倒也不算是國策的范疇了。父皇想來寵愛遷兒,一開始知道他練武的時候便很是反對,說是習武后定要從軍,從軍定然要摸爬滾打,摸爬滾打定會滿身傷痕云云……因此甫一從軍,定然不會放到九死一生、萬分兇險之處。因此遷兒若真能北上,那一定是河東軍情已然被樞密院和機宜司的那群人查探到了,也便說明北境局勢沒有想象的那么差,甚至不怎么危險……”

  “父親!”不等柴鎖將剛從兒子那里學來的三條陳事的話術(shù)施展完畢,柴遷便急忙站起,“父親見怪了,小子無意打斷父親說話,只是有些不同見解,一定要說出來才好。”

  柴鎖也不生氣,康王府的家庭教育觀念便是如此:在外父為子綱,身為父親的柴鎖說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柴遷反駁和質(zhì)疑,但在家中父子二人身份平等,能夠共同探討幾乎一切事宜。這也是為什么前世順寧興革中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即國家教育改革中諸項源自康王府的書房的舉措能得到世人稱贊的原因了。

  “父親剛才說了,若是我能北上,那便是北邊局勢比我們想的要好得多?!辈襁w快速說道,“只是父親一人這么想便罷了……倘若朝堂諸位大臣看到我北上,也是這么想的呢?若是圣上也是這么想的呢?北地鎮(zhèn)軍的將領們?nèi)粢策@么想,則軍心是穩(wěn)了,可軍卒斗志、將校銳意皆會因此變得松散,不求破敵只求固守,可真能守得住嗎?”

  “若我們所想的、所看的都是金人要讓我們看到想到的,那時又會如何呢?”

  “賢侄說的是障眼法?”司馬全畢竟對軍伍之事有所了解,倒也知道這種迷惑敵人的常規(guī)操作。當年西涼與西夏之間發(fā)生的三川口之戰(zhàn),戰(zhàn)爭未啟時西涼便已經(jīng)掌握了所謂的大量軍事情報,卻未曾想大多是黨項人用以迷惑的假情報,故而導致三川口之戰(zhàn)中西涼損兵折將,也給西夏的穩(wěn)固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前期基礎,這暫且不提。

  柴遷道:“也未必是障眼法……司馬伯伯可聽說過西涼與西夏之間的好水川、定川寨之戰(zhàn)?”

  “有所耳聞,這兩戰(zhàn)之所以仍為世人所津津樂道,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西涼的那位落第舉子張元了。其人叛涼投夏,不出數(shù)載便成為了西夏前軍軍師,因其熟知西涼邊鎮(zhèn)境況與朝廷政策,從而統(tǒng)率西夏悍軍揮師東向,西涼邊鎮(zhèn)很是吃了些苦頭的。”司馬全頷首道。

  “是了……而此人在正式為元昊所用之前,曾獻妙計,即以重金收買西涼邊鎮(zhèn)低階軍官及營中斥候,許以高官厚祿,令其假傳軍報,誘敵深入,再一舉殲之;之后又故技重施,誘騙西涼朝廷調(diào)動鎮(zhèn)軍,致使重鎮(zhèn)守備空虛,而夏軍則一戰(zhàn)而下,將定川寨打了個對穿,最后還是因為糧草軍資補給不足,才在原州為涼軍所破?!辈襁w道,“黨項人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難道女真人就不行嗎?”

  “現(xiàn)如今河北、河東、河中多地的漢人在金人的統(tǒng)治之下早已奴化,除了那些名門望族還保有些許的清高,不愿為金人出仕之外,其余大多漢人都已將金人視為真正的主人,早就將身上還流著的漢人血脈給遺忘了。而邊地士兵,讀書少,只懂得聽從號令;底層將官識字的也不多,更兼打仗多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報國什么的多是無稽之談。此時若是金人治下的漢軍斥以重金,再招招手,邊鎮(zhèn)軍報怕是能改個六七成再發(fā)送回來的。”

  “須知,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曾言: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倘使北地情勢當真如此,那便是一團迷霧,不知為將者何人,不知南下軍兵幾何,不知行軍路線往哪邊走……這樣的仗打起來,莫不是真?zhèn)€得拿人命填進去?便是將整個北軍都填進去,又能否擋得住金人的兵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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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自蕭關起戰(zhàn)塵,河湟隔斷異鄉(xiāng)春。

  漢人學得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逗愉矣懈小匪究請D(唐)

回火的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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