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二 斬將

　　就在雙方鏖戰(zhàn)之時，一支由柴遷推薦、在周軍正式行軍之前便已經(jīng)提前出發(fā)的騎兵部隊，約三百余人，在自家斥候的協(xié)助之下從東邊繞了一大圈，經(jīng)過了脫離金人控制的也就是完顏里布說的東冶缺口，從中進入到整個戰(zhàn)場的外部，伺機發(fā)起襲擊。

　　而在前一日，這支騎兵部隊得到種蒙帥令，叫他們在明日可能要交戰(zhàn)的地區(qū)附近先行隱藏，等到雙方打得難解難分時再繞路襲擊金軍中軍帥帳。其眾應(yīng)允，便從早晨開始一直放慢了速度悄悄挪動，瞅準了金軍防備較為松懈的時間點，猛然朝那頂蕭可晉獨有配置的海東青大黃旗發(fā)起了進攻。

　　“邵武杜杲，來取蕭可晉狗頭！”

　　為首的那名年輕騎將面無懼色，絲毫不擔心眼前的金人士兵會對其造成怎么樣的傷害，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深陷其中死無葬身之地，只管怒吼著朝蕭可晉的方向沖去。

　　前面也說了，金人為了展示自己必勝的決心，在中軍附近設(shè)置的守衛(wèi)過少，幾乎都派到了前頭去作戰(zhàn)了，于是現(xiàn)在想要應(yīng)對這一股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突然冒出來的周軍騎兵，竟頗有些難度！

　　“怎么回事？！”

　　蕭可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臉色泛白，盡管身遭的親衛(wèi)團團圍住，但冷汗還是不住地流了下來，將內(nèi)里出征前剛換上的昂貴內(nèi)襯都打濕了，可見這一波震懾力之大。

　　“這股騎兵是哪里來的？”蕭可晉反應(yīng)過來之后，抽劍四顧，“怎么能讓周人摸到了眼前？不是說周邊已經(jīng)清掃一空沒有任何敵兵了嗎？”

　　作為此時金軍的主心骨，蕭可晉的慌亂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到了身邊的眾人，一時間竟無人答話，都只是掏出兵器對著沖來的周人騎兵，有些不知所措。

　　遠遠看見金人中軍好像有些混亂的種蒙猜測或許是那個叫做杜杲的年輕人已經(jīng)率部殺進了毫無準備的金軍之中，于是便振臂高呼道：“眾將士聽令！金狗賊首蕭可晉已經(jīng)被殺了，金虜已然戰(zhàn)敗，眾位兄弟奮力殺敵，去搗了金狗的老巢！”

　　戰(zhàn)場之上，任何一點情緒都會被無限地放大，不管是此時周軍心中認為的己方已然獲勝，還是金軍聽到中軍出事之后心里的恐慌，都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成為了雙方各自的主情緒，甚至還蔓延到了兩翼和大部隊脫離開來作戰(zhàn)的騎兵部隊。

　　“勝了？”柴遷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金軍的方向。雖然前世并未親歷此戰(zhàn)，但從后來的記載之中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一些內(nèi)情的柴遷知道此戰(zhàn)絕對不可能如此快速地便結(jié)束，金人更不可能就此敗了，甚至連蕭可晉本人都可能還活得好好的！

　　但種蒙的帥令是什么意思，看接陣處的這群金人面色慌亂，真的有些要后退的態(tài)勢，倘若尚未敗退，那又是什么讓他們相信了從周人這里傳來的消息呢？

　　幾乎是同一時間，柴遷想到了昨日受到自己推薦而帶了一部騎兵先行出動的杜杲，想要看看遠處的金人中軍是不是因為杜杲的襲擊而發(fā)生了混亂，才使得前面的金軍士兵有些失色……但人頭攢動，殺聲震天，身處其中的柴遷是一點也看不見的。

　　杜杲其人，是柴遷前世的至交之一，也是柴遷最為信任的悍將之一。其曾在面對金軍及蒙軍時毫無畏懼，即便是在周軍大規(guī)模覆滅的鄭州之戰(zhàn)當中面部被射中兩箭，卻也堅持指揮作戰(zhàn)，沉著不亂，使士氣高漲，將當時有些乏力的蒙軍擊退，使鄭州不至于全盤淪陷于敵人之手。

　　而其人前世最為出色的一戰(zhàn)，便是獨領(lǐng)數(shù)百騎，避開蒙軍視線，繞邊突襲，直入蒙軍叢中，斬了蒙古悍將忽必來，配合周軍將群龍無首的蒙軍擊潰。

　　于是乎，建議派出杜杲的柴遷心中自然也是盼著其人能完成這樣出色的斬首任務(wù)，即便是無法將蕭可晉斬殺，能夠?qū)鹑酥熊娫斐苫靵y也是極好的！

　　“金人已潰，蕭可晉已死，弟兄們殺呀！”

　　伺機高喝的柴遷引起了前軍眾人的注意，周軍士兵們的士氣在敵軍已敗的加持之下迅速爆表。完全看不到金人中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己方好像有些亂起來了的金軍士兵在周軍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逐漸迷失，甚至戰(zhàn)線都有了些松動！

　　“不對，不對！”蕭可晉瞥見前方的亂象，忙下令道，“告訴他們，我還活著，我還沒死，仗還有得打！”

　　隨著蕭可晉的帥令傳下，本來有些慌亂的金軍逐漸平靜下來，有些不明事由還在瞎咋呼的，也被其虞侯揮刀斬了腦袋。

　　雖然軍事素養(yǎng)還算不錯的金軍并沒有因為這幾句話便崩潰開來，但短時間的混亂還是讓周軍將戰(zhàn)線朝前推進了一番，以至于金軍幾部竟感到了莫大的壓力，隱隱有些抵擋不住之勢！

　　“抓緊攻，給老子攻！”看出自己對面金人有些難以招架的秦懷思大吼著進攻，自己也猛地上前將一個想要往后跑的逃兵一刀刺倒在地，“如有逃跑者，與此人同！”

　　見秦懷思部發(fā)起了猛攻，張準自然也不能怠慢，其人的方式相對來說要更加野蠻一些——直接撲到了金軍陣中，逼得身遭的同伴不得不朝前掩殺來保護他，也算是一種別致的法子了。

　　在幾個打得最猛的兵頭的帶領(lǐng)下，周軍前線以大約一刻數(shù)十步的程度朝金人壓制過去，讓后方的種蒙有些吃驚。

　　“但這樣下去還是太慢了！”種蒙有些焦急，“一旦杜……杜校尉那里沒能殺了蕭可晉，反倒把命折在里頭，金人那邊便要反應(yīng)過來，是要出事的！”

　　“大帥，何妨移動帥旗呢？”此時種蒙身后的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出聲道，“移旗以示決心，促眾軍奮勇上前，不定在天全黑之前便可破敵呢？”

　　種蒙聞言，抬頭一看，只見金烏搖墜，只剩下些許余暉還在映照著充滿了血腥味和嘶吼聲的戰(zhàn)場，儼然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天色已晚了。

　　“若天暗之前解決不掉，恐怕就要等到明日，那便又得重新開始……”種蒙咬了咬牙，“傳，移我?guī)浧?，朝前二百步，以敦促眾軍破敵！?p>　　帥旗的移動，除了代表為帥者擊破敵軍的決心之外，有時還有對前方現(xiàn)有戰(zhàn)果的不滿，是要讓作戰(zhàn)的將士們感到羞愧難當?shù)模?p>　　見到帥旗挪動的周軍眾人知道這是后面?zhèn)鱽淼男盘?，也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已經(jīng)不允許雙方在前線玩著你推我退、我推你退的推推樂了，便在各家上官的指揮下對金人開始了猛壓。

　　金軍自然不是那種被打耳光還要將另一邊臉湊上去的主兒，面對周人的發(fā)難，金軍將領(lǐng)也胡亂叫著些令人聽不懂的胡語，在其策動之下，金人也如浪般頂上，一時兩邊又打成了平手，難解難分，完全就是白天時候的翻版而已！

　　不提兩軍戰(zhàn)得膠著，且來看金人中軍這支突然出現(xiàn)的騎兵……

　　其兵鋒之猛，竟真的有些要殺到那桿海東青帥旗之下的勢頭！

　　雖只三百余騎，但卻打出來三千騎的威勢來。最要命的是，金人一時真的抽不出人手來擋住他們，一群群的簽軍乣軍往前送，也只不過是被人家的長槍挑飛、鐵蹄踏翻罷了，根本是一點用也沒有的。

　　“那是銀槍班嗎？竟這般厲害？”蕭可晉望著一往無前朝自己殺來的敵騎，沖身邊軍師問道。

　　那軍師是個漢人，以前也是后周的一個落魄舉子，走投無路之下降了金，陰差陽錯地得到了蕭可晉的賞識，這才成了所謂的軍師。

　　其人搖了搖頭，拈須說道：“銀槍班是周人京師的御林軍，不是拿到戰(zhàn)陣上來的……視其兵甲馬匹，倒像是周人的背嵬軍！”

　　“岳家的背嵬軍嗎？”蕭可晉有些失神，“可岳承澤不是在右路軍嗎？”

　　“許是岳承澤調(diào)撥過來的也說不準……”那軍師稍稍嘆了口氣，“雖只數(shù)百人，卻可敵數(shù)千人，大帥當多調(diào)些人上去才是，否則觀其攻勢，很快便要上到跟前來了！”

　　“末將博爾忽，請戰(zhàn)周軍騎兵！”

　　談話間，一名年輕的騎兵將領(lǐng)從邊上閃出，蕭可晉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自己頗為賞識的博爾忽，當即便道：“本帥允了！待你取了那些周人的首級，本帥保你做個猛安！”

　　博爾忽大喜，旋即揮手引了手下百余人朝杜杲攻去。

　　杜杲正愁金人來擋的都是些小魚小蝦，殺得不甚過癮，卻見不遠處一伙草原騎兵打扮的漢子殺將過來，心中欣喜，拍馬大吼，便朝其為首的那人撲去。

　　“兀那漢子，留下汝名來！”眼見得就要交手，杜杲用半生不熟的女真語高聲吼道。

　　博爾忽本就說不慣女真話，對面這周人又以這話問他，草原人天生具有的儀式感便有些不自覺地涌了上來，張口要答，卻又稍稍卡殼，一時想不起來應(yīng)該怎么表達才好。

　　“我乃……”不等回憶起來的博爾忽報上自己的大名，杜杲的長槍便已經(jīng)刺到眼前。博爾忽慌亂之中來不及用彎刀抵擋，竟被其人一槍貫穿，自喉嚨處進，從后腦穿出，身體高高揚起，又重重地落在地上，被滿臉不屑的杜杲又一槍補在了眼眶處，直接扎了個對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憐博爾忽尚未成名，一身本事都未使出，便在此成了杜杲的槍下亡魂，令人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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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杜杲殺將過來，蕭可晉呼道：“誰可斬此人？”邊上閃出一人，名喚博爾忽，拍馬上前，直取杜杲，戰(zhàn)不三合，被杜杲一槍刺于馬下，一命嗚呼?！洞笾苡⑿壑尽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