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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周

章一零八 姝翎

盛周 回火的木棒 2865 2021-05-19 22:59:39

  賓客紛紛,觥籌交錯。

  吳王府中的生辰宴很是熱鬧,前來赴宴的賓客大致分為了幾派:一是著青紫官服的朝堂大員,百忙之中能撥冗出席已是難得,更兼其中多人彼此聯(lián)合、互為相守,氣氛自然熱烈;

  二是與柴鎖同脈而出的、頂著柴氏名號的天家子弟,其中以柴銚為首,從小便一起長大的他們相較于旁邊的政治同盟來說是要更親近些的;

  三是軍中文武官員,樞密使李儀之抱病無法出席,座中為首的自然就是兵部尚書周固。其人周圍多是從北地回來的諸將,位次高、心氣足、又好酒,個個喝得面紅耳赤,王府雜音中約莫有七八成都是由這群漢子發(fā)出來的。君不見,那位平素最好形象的周尚書此時也是滿面通紅,醉話連篇了嗎?

  至于高源等人,自是被柴遷引至更靠近主桌的位置……畢竟是在北邊戰(zhàn)場上同生共死過的不是?

  盡管楊氏再三叮囑,但柴遷仍舊是喝得有些多了,灌了一碗醒酒湯仍不頂用后,壽星大人選擇暫時離開熱鬧紛呈的宴席,獨自一人到邊院去休息休息。

  此時大雪初停,天空中烏云消散,玉輪高掛,端的是一副月明星稀的景象。負手踱步的柴遷仰頭見了,口中不住地贊嘆,卻未見得面前兀地閃出一人來攔住了去路。

  “何人?!”

  盡管點著燈,但昏黃的燈光之下其實是看不清面前之人的。加上柴遷酒勁上頭,眼前景象都化作了兩半,一時更是不知道來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往前猛地走了兩步,身法輕盈,好似輕燕騰翅、盤蛇出洞一般。柴遷登時冷汗暴出,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哪來的刺客?

  不由得多想,只能做出應激反應的柴遷呼地朝左側一摔,整個人從走廊處跌進了庭內,翻滾兩圈,身上登時便全是積雪。

  待其人站起,那突然出現的影子又是幾步上靠,雙手抬起,好似要從那袖子中射出什么東西來。柴遷一時無語,只得又朝右側翻滾開來。

  這次卻沒方才那么好運,和被積雪遮蓋的石頭結結實實的一撞讓柴遷整個人差點丟了魂兒,疼痛感從后背心蔓延至全身。想伸手去腰間摸隨身攜帶的匕首,卻發(fā)現原本佩戴之處空空如也……誰過生日的時候還在身上放銳器啊,那是要折壽的!

  原本被酒意控制住的腦子瞬間清醒,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絕望。

  “何人要在生辰這日殺我?”

  生理心理雙重無力的情況下,柴遷只得沖愈發(fā)靠近的腳步聲方向問道。

  無人應答。

  不過幾息之后,柴遷的雙手手腕被人握住,堪堪拉起。從那人雙臂傳來的力量很是有些薄弱,若是判斷無誤的話應是個女子無疑……但為何是女子?

  “且先起來,都要加冠的人了,做事為何還冒冒失失?”

  一道女聲傳入柴遷耳中,熟悉但又帶著些陌生,好似哪位年長的故人聲音突然變年輕了一般。柴遷一時分辨不出,正要睜眼看看,卻不巧被剛剛彈落的雪塊砸個正著,登時眼前一片白茫茫,又有一陣酸澀之感襲來,直教其人難受不已。

  “這般魯莽!”那女子小聲嘀咕了一句,用手將貼在柴遷眼前的雪片抹了去,又吹了兩下,“這下如何了?”

  “姑娘自重!”得了幫助的柴遷不知哪來的一股無名火,“男女授受不親,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嗎?”

  “是,男女授受不親,就當咱是幫了頭驢便算了!”那女子聞言一怔,登時便有些惱怒,“還望世子爺日后少喝些酒,不過三兩杯的肚量,非要強飲七八壺,可不就成了這般模樣嗎?”

  “你到底是何人?”柴遷越聽這聲音越是熟悉,“不是王府中人吧?”

  “是也不是!”那女子聞言失笑。

  “是也不是?”柴遷晃了兩下腦袋,仿佛要將混沌之物盡數搖出一般,“莫不是在戲耍我?須知,我可是今日的……”

  “今日的壽星!”那女子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確是王府之人,不過不是你這吳王府,是王太師的王府……你喝得著實有些多了!”

  王太師的王府?

  柴遷聞言一滯,旋即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面前站著的女子。

  只見一張清冷的面容映入眼簾,其人鼻梁挺直、薄唇微張,一對凌厲的劍眉下有一雙色澤略亮的眼眸。仔細一瞧,竟從中露出些肅殺橫冷之意來的。又略略上下一打量,但見其身姿挺拔、膚色似麥,一看便是長期在太陽下曬出來的模樣……不是王姝翎又是何人?

  “世子說著男女授受不親,這雙招子倒是孟浪?!蓖蹑嵋娖淙松舷聛y掃,有些不快地喝道,“還望世子自重些!”

  “對不住……方才飲酒過甚,誤以為王小姐(小姐一詞除富婢、勾欄歌伎外同樣可以指代官宦人家女兒)是潛入府中的刺客,失禮了!”柴遷稍稍嘆了口氣,欠身拱手道。

  王姝翎見其人這般模樣,心中氣也消了不少:“若我是刺客,世子此時恐怕已經被埋進雪堆里,得等來年開春雪化了才能被人瞧見了。”

  柴遷知其說的是氣話,也不多做反駁,只是略帶歉意地笑道:“說來奇怪,王小姐怎么會出現在此處呢?今夜把守的人可不少,王府之外的人往來行走,多是要被攔下來的。”

  “這有何難,我告訴那些王府護衛(wèi)再過數月,我便是府上的世子妃,難道他們還會阻攔我不成?”王姝翎眉頭一挑,“再者,今日世子生辰,把守的人可沒那么多,多數去飲酒劃拳,我方才路過幾處,還見得里面有人高聲呼喝,生怕別人不曉得里頭在賭錢似的……”

  柴遷被這理由給嗆了一口,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沉默半晌才緩緩道:“那王小姐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此處的呢?須知,你也不是王府之中的人,這邊院也不是人人都能來的,為何……”

  “你我幼時便在此處玩鬧,本姑娘記性好,隨意走走便來了。”王姝翎笑著負手走了起來,“王府多年也未修繕一番,也算是趁了方便,否則本姑娘若是在此處迷了路,恐怕便要被王府的護衛(wèi)們當做賊給擒起來了!”

  “賊也是花賊,斷不能用擒的?!辈襁w隨口開了個玩笑,“只是這記性也忒好了些,卻也正是你我之間的緣分不是?”

  王姝翎聽后一愣,本來負著的雙手此時也有些局促地落到了衣擺兩側揉捏著,頗有些緊張:“那日吳王殿下和你來府中時,我便在一旁瞧著,只是你們相談甚歡,卻也沒喚我出來見上一面,倒是……倒是令人有些不知所措的?!?p>  “我看王小姐此時便有些不知所措。”前世見慣了其人各類姿態(tài)的柴遷自然曉得王姝翎此時有些緊張,顯然提到了婚嫁大事,再英氣逼人的巾幗也是要慌上幾分的,“你我二人看著是有緣的,只是不知有無分罷了……”

  “怎生說得這般話來?”少女的心性果然如此,轉變如此迅速,“哪來的有緣無分?世子且莫要說笑,你我二人之親可不是隨意成的……爺爺素來寵愛我,卻答應得如此之快,儼然是早有打算。世子久在吳王身邊,自然也是能曉得一二的不是?”

  這下到柴遷有些不知所措了,怎么這婚前當事人見個面,明明是月下偶遇這般美好的場景,如何又扯到朝堂政爭上去了?

  “今日不談政事,也不說什么旁的話?!辈襁w擺了擺手,“且先看看月色吧……今夜月色宜人,人也宜人吶!”

  王姝翎順著其目光望去,才見此夜的滿月高懸,旁側毫無浮云遮蔽,真?zhèn)€如一輪玉盤在空中掛著,折射著柔和的月光,照得兩人心中都是兀地寧靜下來。

  許久,柴遷才回過神來,腦中混沌早已消散,酒勁尚存,轉頭瞧向了駐足望天的王姝翎。后者微仰著脖,從側面看來雖不如傳聞中那些望月美人,但其特有的英氣在柴遷眼中自然也是獨一份。

  前世種種場景紛紛涌入柴遷腦中,從少年夫妻到攜手戰(zhàn)于北境,從初涉朝政到中流砥柱,一件件一幕幕都如懸絲傀儡般從眼前晃過。其人眼前逐漸模糊,站立如泥塑,卻讓回過頭來的王姝翎見之如此,一時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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