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軍于北面來回往復,進行物理和心理雙重博弈時,有些被遺忘了的解州軍突然向聞喜發(fā)動了進攻。
須知,解州除了原有的那數(shù)萬人之外,還更添了由胡沙虎領導的原絳州守軍,算上本地歸附的匪兵,林林總總能動用之數(shù)居然已經(jīng)超過十萬……當然,十余萬軍兵看著龐大,其實戰(zhàn)力是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胡沙虎年紀不大,盡管領著絳州軍入了解州,卻也在和解州方面的兵官甫一接觸后便被奪了兵權,一直到五月初的時候才堪堪收回來一些。
仆散揆身死后,上京并非遣來新的上官,于是原先解州的兵馬總管完顏云享直接一步登天,成為了本地最大的兵頭,也順勢將本來和自己不太對付的節(jié)度使蕭任直接火并,總攬軍政大權,成了妥妥的軍閥。
在對胡沙虎等人進行了兵權掠奪之后,解州爆發(fā)了相當一段時間的嘩變和民亂,直接對完顏云享的統(tǒng)治基礎造成了動搖。后者深諳軍政,自然知道是自己求權心切所致,便擺了道席子,請胡沙虎等絳州將領前來喝上一頓,在宴席之上交還了部分士兵和輜重。胡沙虎自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自是不敢再多要什么,事情便也就此了了。
而完顏云享知道胡沙虎等人心中不忿,又害怕如此下去會對解州本地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于是選擇將內部矛盾進行外部轉移……也就是對外發(fā)動吞并戰(zhàn)爭。
沒錯,此時的解州幾乎是與北方的金國各州隔離開來,已然是個據(jù)地軍閥的完顏云享對北面的聞喜、絳州、曲沃等地早就虎視眈眈。得知周軍北上后,其人幾乎是立馬發(fā)起了一次軍事會議,在會上直接定下了出兵的計劃。
五月十五,就在種蒙等人領兵往襄陵撤退時,完顏云享自封平虜大將軍,以收復失地為名點兵十萬,往聞喜方向發(fā)起了攻擊。
五月十九,其部先頭部隊抵達聞喜,聞喜守軍薄弱,難以招架,只支撐了兩日不到的時間便匆匆棄城而去;
五月二十一,金軍繼續(xù)向東北進發(fā),一日之內攻陷東鎮(zhèn),旋即分兵兩處,由胡沙虎和完顏云享的愛將郭瑞領一部向絳州,完顏云享本人則領余部朝曲沃進軍;
五月二十五,胡沙虎等人急行軍抵達絳州,發(fā)現(xiàn)此處兵力極少,大喜過望之下匆匆發(fā)動攻城,卻被城中備好的勁弩和砲車打退回來,只得暫時休息再做打算。
同日,完顏云享自領騎兵先行,在曲沃城外安營,又刻意少置火把,使曲沃周軍以為金人兵力少,于是大膽采用了夜里劫寨的進攻方式。不料完顏云享伏兵盡出,前來的周軍大半被殺,士氣盡喪之下倉皇回城,如此情緒在兵敗的渲染之下幾乎傳遍了城中守軍。
……
“完顏云享此時不定已經(jīng)拿下了曲沃和絳州,正準備朝咱們這里來呢!”
襄陵軍帳中,周軍眾將經(jīng)典再現(xiàn),又是魏勝滿臉焦急地在地圖邊轉來轉去,口中還不停地叫喊著什么。
“兩城城深墻厚,除非守城弟兄一戰(zhàn)即潰,否則不可能這么快便拿下的……”柴遷看著如熱鍋螞蟻般的魏勝,心下稍稍嘆息,“須知道,他們出兵也不過十日左右!”
“架不住人多!”魏勝罕見地沒給柴遷面子,“曲沃和絳州守軍幾何,世子還記得嗎?若是金人一股腦往上頂,我軍可能擋得?。拷庵蒈娤騺砩茟?zhàn),尤其能打城池攻防,完顏云享本人根本就是從多年前與西夏互攻的戰(zhàn)事中打出來的名將……胡沙虎求返心切,絳州軍保留甚多,難道他們不會拼死搶奪絳州城嗎?”
“守在曲沃的楊端是個急性子,若是金人稍加撩撥,那雙招子就跟被鳥屎糊住了一般不要命地往上沖,完顏云享偏偏又是個好攻心計的,與尋常金將有所不同……曲沃危矣!”
帳中無人應答。
本來還不太擔心的柴遷此時被魏勝說得也有些憂心起來。一旦絳州和曲沃失守,目前駐扎在襄陵的數(shù)萬周軍就會立馬失去后備根據(jù)地,不管是糧秣還是輜重補給,幾乎所有的正規(guī)道路都會在城池失陷后丟失。
到那時,豈不是成了孤軍?
“浮山如何了?”柴遷沉聲出言,打破了帳中寂靜。
“浮山已失,昨晚來的消息了?!狈N蒙抿了抿嘴,“世子忘了?”
“是忘了……”柴遷嘆了口氣,“心亂之下,哪里記得這許多東西?”
“那若是絳州曲沃皆淪于金人之手,我軍豈不是成了孤軍?”種蒙砸了咂嘴,驚訝之色浮上臉龐。
“正是如此了,所以才不能困在此處!”魏勝又罕見地沒跟種蒙對頂,“我軍須有三萬余人,若此時往東面行進,急急之下或可再奪浮山,再翻烏嶺,走冀氏,與我軍大部匯合!”
帳中又是一片寂靜,但顯然眾人是在思考這么做的可能性。
“如此自然是能行,但三四萬人同行,無論是平陽還是完顏云享都會有所察覺,屆時金軍包夾,我軍反而更是難走。”柴遷微微頷首,“除非是有一軍,充作偏軍,以誘引金人視線……”
“不可,人本就不多,再分一支偏軍,豈不是白白送給金人的吃食?”種蒙難得對柴遷惱怒,“我不同意!”
“偏軍皆為騎兵如何?”柴遷不去管他反對,只是自顧自說道,“風馳電掣,形影無蹤,正好讓金人摸不清動向。更兼平陽糧秣已然做了手腳,若不加以利用,更是白費了那般多的心血不是?”
種蒙聞言一怔,很快便問道:“騎兵為偏軍,往平陽佯攻,以逼迫平陽金軍轉移,讓我軍大部得以東進,是也不是?”
“沒錯……”柴遷站起身來,“騎兵越多越好,這樣才能讓金人信以為真?!?p> 風聲呼呼,掀起軍帳簾幕一角。帳內燭火搖曳,映照出眾人猶豫不決的神色。
“何人能為偏軍之首?”良久,種蒙雙手垂下,沉聲問道。
“我去,諸位可以放心……”柴遷抬手止住了聞言想要反駁的眾人,“軍卒們也可以放心,不至于軍心潰散……畢竟圣上的孫子親率偏軍游走,連生死都丟在此處,他們還有什么能說的呢?”
“我也是這個考量,但你領騎兵少,當有人與你同去。”種蒙稍稍點頭,“先前你與杜杲一同去的吉州,此番再讓他與你一同往平陽。你麾下騎卒可盡數(shù)調入偏軍使用,有哪些想要的將官也可以適當調來與你……”
眾將一時茫然,不知這段時間有些畏手畏腳的種蒙為何在此時突然同意如此大開大合的作戰(zhàn)方式,便也沒有出言打岔。
“李顯誠和龐越,這兩人調入我麾下便是?!辈襁w深吸一口氣,沖種蒙拱手道,“謝將軍成全?!?p> 種蒙見狀,滿臉苦笑:“若有比你更合適的,我也不會讓你冒險……千萬保重性命,切莫讓金人傷了去,回頭返京,倒要被圣上責罵的……”
定下柴遷與杜杲領偏師的計劃后,眾將順便將東行的行進路線和大約時間給做了一定程度的規(guī)劃,便匆匆散去各自整理不提。
五月二十九,整頓完畢的周軍正式向浮山急行軍,而柴遷與杜杲也領了實力參差不齊的數(shù)千騎兵,往平陽周圍地區(qū)緩緩行進。
同日,完顏云享強攻曲沃,在士氣已經(jīng)崩盤的情況下順利在當晚住進了曲沃公廨之中。而胡沙虎一部,早在前一日便將絳州城拿下,正處理城內外零散的周軍潰兵。
情勢急轉直下,不僅讓身處其中的周金兩軍感到措手不及,更是讓附近地區(qū)作戰(zhàn)的部隊有些茫然。有些打算當墻頭草隨風搖擺的匪兵義軍此時都“安心”留在了金人的陣營之中,不停往前拼殺,企圖為自己搏回一些戰(zhàn)利品以充作戰(zhàn)用。
而迅速掌握了戰(zhàn)場大局優(yōu)勢的金軍在此時大喜過望,稍有松懈,尤其是做坐地軍閥已久的完顏云享在拿下了曲沃之后更是直接在其中休息起來,在本地向導的帶領下,前簇后擁地朝曲沃八景涌將過去……
收復絳州的胡沙虎倒是想直接北上夾擊周軍,卻因為部隊實際掌控者做出的休憩舉動而不得不暫緩行進計劃,加上郭瑞在一旁盯著,其人更是不好將手伸到更深處,只得稍稍收起自己那快要暴露出來的野心。
本來應該迅速開始新一輪交手的戰(zhàn)場,此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除了狂奔不止的周軍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別的大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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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云享六日奪聞喜,一日陷東鎮(zhèn),又四日分破絳州、曲沃。時種蒙、楊略、柴遷等為金軍所困,遷乃言愿充為偏師以誘金軍周旋,蒙應允,遂引大部向東?!吨苁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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