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被五花大綁的柴遷給身著黑甲的軍卒拎到了樓上,然后又用同樣的法子將他吊起,使其面部與劉寶華的面部在同一高度相對,方便后者問話。
“我先問將軍一事?!边€未等劉寶華開口,感覺頭腦有些昏脹的柴遷知道再倒吊一會兒恐怕就要神志不清、胡亂說話了,便先給劉寶華來個下馬威。
“將軍祖父可是關(guān)中重將劉光世,是殺過黨項人、踏過女真狗的,如何便在此蹉跎,占城為王,而不思往西殺回秦川?”
劉寶華聽后一愣,一時居然不知道應(yīng)該作何應(yīng)對……原因無他,實(shí)在是這個問題太過讓人無話可說了。
天可憐見,他劉寶華做夢都想著回去好嗎?誰愿意待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著頗有些顛沛流離的生活?
那不是過不去潼關(guān)嗎!
“你既然問了,我便先答你一番,免得到了地下去見我大涼死去的兄弟時,倒要參我一句待人不周!”劉寶華冷哼一聲,“你且聽好了……老子不是不想回,如今形勢積重,西邊金軍甚多,我這手下萬余兵卒也不是個個能戰(zhàn),強(qiáng)行要打的話不定便要被打個全軍覆沒的!”
“再者,在河?xùn)|待了兩年有余,如何能回?”講到這里,劉寶華堅毅的臉龐竟略過一絲悲哀,“難道皇帝還能認(rèn)我等為大涼軍兵,還認(rèn)我為劉氏中人嗎?余生也不過就是在此,多殺些金人,多屠些女真狗賊,順帶料理些降金的漢奸。至于之后是戰(zhàn)死異鄉(xiāng)還是如何,便不在此時考量之下了!”
“將軍福壽與天齊,定能壽終正寢,活個百十歲的!”此時柴遷還有心調(diào)侃一句,惹得劉寶華不禁對這年輕周將側(cè)目而視。
不過三兩息沉思過后,劉寶華便兀地反應(yīng)過來……這是反客為主了!
“好家伙,老子著了你的道!”劉寶華被這反弄一波,心中有些氣惱,便沖控制繩索的兵卒揮揮手道,“將他往下放兩丈……直接放到油鍋上頭去!”
柴遷聞言一驚,還未等出聲制止,便覺得渾身一空,那繩索就像被切斷了一般速速往下滑去。
風(fēng)聲呼呼,夾雜著幾聲驚呼,柴遷只覺亡魂大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瞬間戰(zhàn)栗起來的身子。
約莫到了油鍋上兩丈左右距離,這繩索才頓地停下。柴遷被重力一扯,渾身更是酸痛起來。抬眼看去,卻見那油鍋之中猶自冒著泡,有什么東西在里頭翻滾這,心中驚懼更甚,滿臉扭曲。
未幾,只見有四個兵卒從邊上走來,拿出兩支大鏟在鍋中翻攪,約莫幾息時間便撈出一具已經(jīng)不成樣子的尸首來,其人身上的黑紅軍服還未爛透,儼然就是剛才那個被丟進(jìn)油鍋的大漢。
“兀那漢子,你怕是不怕?”高樓上傳來劉寶華的聲音,旋即又是伴隨一陣大笑,惹得柴遷心中慌亂之余還帶了些羞惱……要知道,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尚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于自己!
“老子不怕!”柴遷憋足了勁沖樓上喝道,“倒是你,可敢將我真?zhèn)€放進(jìn)油鍋之中?”
“有何不敢?”遲疑了一下,劉寶華的聲音便高高傳來,“將他再往下放一丈好好熱熱!”
言畢,柴遷又覺繩索松動,此時卻是往那油鍋更近一步,火熱感撲面而來,大火加熱下不斷嘣起的油星高高彈起,有些竟躥到了柴遷面前。其人倒吊著本就大腦充血,此時天氣又熱,加之油鍋溫度散發(fā),仿佛將他置于火爐之中。
不過半晌,豆大的汗珠簌簌落下,竟使柴遷雙眼模糊難明,整個人也愈發(fā)混沌起來。
“難道我柴為先就要喪命于此嗎?”柴遷心中猶自苦笑道,“為先為先,說得是要為天下事先,不是要為身死他鄉(xiāng)先啊……”
還正想著,柴遷只覺得腳底傳來拉力,整個人被穩(wěn)穩(wěn)往上拉去,不遠(yuǎn)處還傳來幾個兵卒的細(xì)語聲:“這小子端的有膽,竟真?zhèn)€能在油鍋上扛住這么久,是條漢子!”
“何止是條漢子,那是條漢人中的硬漢!俺在軍中兩三年,還未見過有人能在這油鍋上待著不喊不叫的,還這般年輕,卻是個周人……”
“若能降了咱們,這翼城萬余悍勇,不定以后便能讓他來指揮的!”
“休要多言!小心教人剜了舌頭去!”
不提這幾人竊竊私語,只見渾身被汗水浸透的柴遷被高高吊回,雙眼迷糊著看向了高樓上的人影。
“我尋思著你這細(xì)皮嫩肉,該是一熱便叫著要降了的才是。”劉寶華抱胸說道,“沒想到能撐得下來,倒是我不辨菽麥、有眼無珠了……且將他放過來!”
眾人手忙腳亂,將快要失去意識的柴遷堪堪放下,又打來了一桶涼水,取了毛巾,將水從頭澆下,再細(xì)細(xì)擦了臉。劉寶華在一旁瞧著,只見這年輕周將臉上污垢盡數(shù)被擦掉,卻是露出了一副頗為精致的臉龐來。
說是精致,不是那些王公貴族世家子那細(xì)致保養(yǎng)過的白臉,而是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和戰(zhàn)場洗禮之下淬煉出來的臉龐,在男子氣概的加持下更顯獨(dú)特美感。加之其人本身就是貴族,在此之上還加了一層深邃之氣,讓從小在長安城中長大的劉寶華有些震驚莫名。
待粗略整裝完畢后,柴遷也被涼意刺醒,竟是猛地大喘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又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周人,你喚作什么名字?”劉寶華緊緊盯著他,“若不說實(shí)話,便將你再往油鍋里放去!”
“將軍覺得再讓我放一次油鍋便能逼我開口嗎?”柴遷悶哼一聲,顯然是腦袋還有些不太清明,“只是我們素來無冤無仇,這姓名我大可說與你,也不怕你計較……我叫柴遷,柴氏的柴,遷挪的遷!”
說罷,猛地咳嗽兩聲,顯然是被熱得渴了。
“柴遷?”劉寶華起初沒聽明白,只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不過片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渾身抖了一下,忙不迭地問道,“是周人的柴遷?還是金人的柴遷?”
“將軍倒是說與我,金人哪里來的柴遷?”柴遷頗有些沒好氣地反問道,“莫不是天熱,給將軍熱昏了頭去?這水桶還在,涼水也有,不如擦擦臉清醒清醒?”
“撮鳥,說的什么鳥話!”劉寶華身邊的一個大漢暴跳而起,一個箭步往柴遷這里躥來,一把將其人領(lǐng)子揪過,右手高高揚(yáng)起作巴掌狀,顯然是打算一個大逼兜子把這嘴欠的年輕小子腦袋給抽個囫圇個!
說時遲,那時快,見狀不妙的劉寶華一個箭步往上直接扯住那大漢的右手,順勢壓到肩上,也不等那大漢反應(yīng)過來便直接送了個過肩摔……可憐柴遷頭腦昏脹,那大漢的手還揪著自己的領(lǐng)子呢好不好!
于是乎,被過肩摔的大漢順手將柴遷一并扯來,將其扭動著甩到了地上。劉寶華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兩人在地上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顯然是摔得懵了,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其人旋即又正色道:“若是周人的柴遷,倒是令人有些佩服了……且先起身!”
說罷,三兩步朝前將摸著腦袋的柴遷扶起,又踹了那大漢一腳,將猶自不滿羞惱的漢子蹬了起來,這出小鬧劇才堪堪作罷。
“你是周人,我是涼人,我便不稱呼你為什么世子、什么都尉?!眲毴A走回原位,沉聲說道,“我佩服你膽色毅力,可你又年輕,喚作好漢有些古怪……你字是什么?”
柴遷心中稍稍翻了個白眼,只道是這人尊武輕文,問人家字哪有這種問法,嘴上卻是答道:“某字為先……”
“為先?”劉寶華嘖了一聲,“可是敢為天下先的為先?倒是有趣,你這小子志向還算高遠(yuǎn)……與你隨行的那個,此時還在樓下呢吧?喚她上來!”
半晌,已經(jīng)成了淚人的王姝翎才從樓下被帶上來,隨行兵卒頗有些慌亂無措,這長相英氣的女子根本沒有開口,又滿臉臟亂,如何知道是個女的?
劉寶華見了,也是心中一驚,在柴王兩人臉上來回掃著,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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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從金漢賊受縛而至,寶華命梟之于市,然后煮而漆之,以示警意?!段鳑鰰毴A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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