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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周

章一八一 善后

盛周 回火的木棒 2973 2021-08-04 22:00:00

  好消息總是比壞消息來得慢些,畢竟捷報要細(xì)細(xì)寫就,不能倉促完成,否則其中若有一二遺漏或是疏忽,莫說將來存入文庫中備后世史學(xué)家查閱作用,便是當(dāng)前讓皇帝陛下過目時瞅著了,一定是會被治個粗心大意的罪過的。

  連著收到了數(shù)封請求援助的劄子后,心驕氣傲的成德皇帝才發(fā)覺澤州事情的危急。他立刻在運(yùn)糧隊之后加派了三千兵馬,要求急急行軍,力求在年關(guān)之前將澤州的匪亂平定。

  領(lǐng)著這三千人的兵官到了澤州南部,剿了幾伙小匪,從中套出消息來,說是北面已經(jīng)云集數(shù)萬之眾,頃刻間便要南下奪政。領(lǐng)兵官自然是嗤之以鼻,誰見過這么多盜匪,還云集?能云集到哪里去?

  待到臘月中旬時,北面?zhèn)鱽淼膽?zhàn)報愈發(fā)頻繁,這領(lǐng)兵官也是慌了心,自己說是兵官,要真?zhèn)€往大周的軍伍里頭一丟,那還不是任人宰割,輕輕一手指就碾了個稀碎?于是這人便瞞下不報,甚至將有意要離隊南下稟報皇帝陛下的兵卒擒來埋殺了去……

  好的不做,壞的做透,只能說是負(fù)責(zé)派兵的樞密院看走了眼,讓這般貨色來了澤州。

  澤州戰(zhàn)事起得倉促,但有金人相助,盜匪前前后后也鬧將了大約近兩月的時間。成德二十一年正月初五,軍報送抵開封,正在與后宮嬪妃賞雪的成德皇帝被匆忙趕來的葉昆打斷了興致,略略呵斥兩聲后,將葉大押班手中緊緊攥著的那封軍報接了過來。

  尊貴的皇帝陛下在這之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除了當(dāng)時在場的五六個嬪妃和隨侍的宮女內(nèi)侍,以及滿頭大汗猶自未知的葉昆之外,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的。

  大家只知道,大年初五的夜里,成德皇帝將各自散去飲酒作樂、走親訪友的樞密院一眾高官盡數(shù)傳喚入宮,當(dāng)著多少人的面痛斥了將近半個時辰。據(jù)在殿外聽候差遣的小內(nèi)侍回去閑談時說,看是看不清殿內(nèi)情況的,只能聽到皇帝那中氣十足的喝罵,以及時不時從里頭傳出來的板子聲……

  內(nèi)里情況,不用猜都知道了。

  當(dāng)然,軍報上當(dāng)然不會寫什么那位領(lǐng)兵官的事跡,因為就連承宣使劉園本人都不知道南邊還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隊。要是知道的話,何愁要用那種法子破敵,直接大喇喇呼上去,這伙盜匪不定當(dāng)場便會嚇破了膽,自己四散奔走開來了不是?

  而柴遷等人的戰(zhàn)果,也明明白白地寫在了那封短小精悍的軍報中。從匪亂驟起,到各地失而復(fù)得,再到賊人云集南下,最后是縱敵入城然后殲滅之,皆是劉園用簡明扼要的文字寫就。畢竟文人出身,浸淫官場多年,如何寫好一封軍報還不是手到擒來?

  明明暗暗、彎彎繞繞,都沒有寫在里頭。經(jīng)此一戰(zhàn),雖說自己沒有親身上陣殺賊,但身為澤州最高領(lǐng)導(dǎo)者,從調(diào)度、分配、運(yùn)轉(zhuǎn)、行軍、出兵等等諸項要緊事務(wù),無不經(jīng)劉大人之手而過。他本來是心高氣傲的,是看不起這群目不識丁、衣不蔽體的窮苦賊兵的,但這數(shù)萬人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他上了一課,教他知道這天下不是只有金人才會兇狠,餓到了極點的饑民同樣能夠顛覆一州之地。

  往大了說,甚至一國也會被流民和匪兵所覆,自古以來,如此案例可無需多提。

  “戰(zhàn)后諸事,還需要世子協(xié)助,方能順利完成的!”

  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澤州城內(nèi),位于城南偏西的一處酒樓當(dāng)中,暫時卸下一身公務(wù)和繁瑣拜訪禮節(jié)的劉園與柴遷在最高一層對飲。這是兩人頭一次在外頭過的年,不同的是柴遷前世在外過年的次數(shù)多了去了,只不過是此世的頭一遭而已。

  劉園則是真正的第一回,在過年時沒有家人相伴,自己更是漂泊在外,還剛經(jīng)歷了那么慘烈和轟動的戰(zhàn)事。這一年多下來,倒真真是讓人有些唏噓感慨。相比于兩年前在兵部的按部就班,劉園反倒更是有些喜歡上了北地邊鎮(zhèn)這種時不時就要站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覺,盡管真正在刀尖上的是下面的將士……

  “劉大人說笑了,澤州重鎮(zhèn),諸事運(yùn)轉(zhuǎn),還得看大人的意思才是?!辈襁w端起溫度正好、還冒著點熱氣的酒水,朝劉園微微一敬。

  后者見狀,也稍稍舉起酒杯:“報功的劄子已經(jīng)送了,這兩日應(yīng)該就能到京師……澤州匪亂,平定雖快,但后患甚多……先飲此杯!”

  兩人互相一碰,仰脖飲下,溫?zé)岬木扑樦韲抵钡指怪校屌薹s還有些冷寒之意的兩人都是渾身一暖。

  柴遷做個姿態(tài),身體前傾,將桌上兩只酒杯倒?jié)M,朝劉園問道:“大人有什么要事,不妨直接說與為先聽就是。門外是單萬柳,他是我的親衛(wèi),倒是無需避諱什么的?!?p>  劉園微微頷首,面容有些緊繃:“首先一條,不說他處,就說陽城擒獲的那三萬余盜匪該如何處置?按先前之法,該是擇其中壯實者充軍,擇其中老弱者入后勤,其他的各憑其意,愛去哪里去哪里……但如今不是這么個情形的!”

  “這盜匪作亂,非是過得不舒坦,而是受了金人蠱惑和賄賂。”劉園說著說著,兩條濃眉又控制不住地聚到了一起,“若其中摻雜了金狗,豈不是要遭?”

  “這倒不必多慮。”柴遷擺了擺手,但又覺得這姿勢不太對,便將雙手放到膝蓋上端坐起來,“能讓金人賄賂收買的,多是賊人頭領(lǐng),而其眾幾乎已經(jīng)死絕,還活著的幾個等撬出嘴里的東西之后就斬了……至于那些賊兵盜匪之流的,說句難聽的,要賄賂也輪不到他們不是?”

  劉園點了點頭,心中莫名的緊張感稍稍平定了些,旋即又道:“再者,其實也就是各地恢復(fù)生產(chǎn)、治理之事。先前匪亂乍起,大家應(yīng)對不及,被殺了不少吏員,這幾日多地上報,或稱庶務(wù)繁重人手不足難堪使用,或稱本地公廨付之一炬無地辦公,或稱文書圖冊盡皆焚毀無以為繼,問題還是有些多的……”

  “這我可幫不了手!”柴遷哈哈一笑,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劉大人,你須是承宣使,這本就該是你處置的才對不是?慢慢來嘛,趁著年關(guān),又是大勝,朝廷封賞和撫恤估摸著也快到了,讓下面百姓和將卒先歡快一陣子,再徐徐圖之不遲。”

  劉園見他這般模樣,一時有些失神。

  眼前這位世子,此時也不過十七歲,近兩年來卻都幾乎是在戰(zhàn)場上度過的。去歲返京,其實也多是熟悉政務(wù)、操勞杏林會的事情,基本上半刻也不得閑。都說尋常窮苦人家的孩子,剛加冠的年齡就要幫家里割稻播種、搭梁建屋,有點本事的也該去閉門苦讀、進(jìn)京趕考,但世家子又談何容易?

  幼年時便身處長輩的權(quán)術(shù)教導(dǎo)下,年輕時要開始著手涉及政爭,壯年正是中流砥柱,老了還得操持族務(wù)以免家族傾頹……著實是有些累的。

  似這般開懷大笑,還帶有些促狹的表情,共事近一年來,劉園可是頭一回在柴遷臉上看到。

  “世子所言極是,但畢竟事有輕重緩急,缺人手的地方還是得快些增派,公文做不得填補(bǔ),也只能是暫時放在一邊了……”劉園拈著頷下胡須,正色相對,“第三嘛,就是流民的事情了?!?p>  “匪亂雖平,但先前聚于端氏的留守賊兵中多是北地來的流民,大軍方至,其眾便哄然散去,連蹤跡也尋不得。只怕正月消停,下月又要出來為非作歹了……”

  柴遷捏著下巴,若有所思地應(yīng)答道:“這倒是好辦,賊人能開倉放糧,咱們也能開倉放糧。”

  劉園聞言一滯,眼珠子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登時反應(yīng)過來,指著柴遷笑道:“果然,世子想的果然是好法子……一來引流民亂匪再出,若其中還有心起事?lián)v亂的,可一并擒殺之;若是愿意歸順投誠的,自可充軍備役。二來放糧之舉,確實是大善大德,也當(dāng)在澤州為大周攢點名聲出來的?!?p>  “再過兩月,便是春耕了?!辈襁w偏頭看去,只見窗外大雪飄搖,伴隨著微風(fēng),一些雪片朝屋內(nèi)飄來,落在地上,不一會兒便被屋內(nèi)熱氣給融化成了水漬。

  “瑞雪兆豐年吶!”劉園搓著手,滿面紅潤,不由自主地感嘆了一句。

  “金人受了這夏日的苦,糧秣耗費(fèi)也多,今年春耕時分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辈襁w嘖了一聲,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今年或許不會有戰(zhàn)事了,也該歇一歇了?!?p>  劉園略微頷首,又舉起一杯酒。柴遷會意,同舉共飲,氣氛愈發(fā)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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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人厭熱,喜陰涼,故每逢秋冬,必南下侵掠,使中原苦不堪言。——《竹林雜記》王和

回火的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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