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下五除二,柴遷便脫了上身衣裳,輕輕撥開單萬柳阻擋的手臂,快步向前,臨到擂臺時縱身一躍,整個人提將起來,又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臺上,引得臺下眾人紛紛大叫一聲好。
“你既然擺臺要找我討教,我便來了!”柴遷雙手叉腰,昂首相對,“這規(guī)矩是你定還是我定?”
李寶本來以為他不會接招,正想借機羞辱他一番,沒曾想這小子直接上到臺子來,赤裸的上身倒也不像想象中那般毫無傷痕。相反的,柴遷上身大小傷口約有十來處,深淺不一,最顯眼的還是胸口處至今仍留有痕跡的、在北地被河東來的草莽打中的那一掌。
李寶雖喚作潑李三,但人家畢竟事從兩國,還能穩(wěn)穩(wěn)升職,顯然不會是眾人口中傳揚的那種只曉得蠻力不曉得動腦子的莽夫。如今瞧了柴遷這副模樣,其人眼珠子轉了兩圈,嘿嘿一笑道:“你須是世子,心中定是以為老子不敢動你……但老子出身水匪,先唐后周,如今四十好幾,早就了無牽掛!你我只管盡力搏斗,若是你有所損傷,老子大不了直接棄了這校尉破官,輕松一身往水里一扎,不出十年又是一條好漢!”
“乖乖,李頭兒這是要魚死網破呀!”
“他娘的,這兩位可都得罪不起,莫要亂張嘴巴,小心給撕了!”
“潑李三就是潑李三,法子還就是那一個……”
眾人竊竊私語,呂德心中卻是了然。
這潑李三瞧著五大三粗的,實則腦子還算精明。一邊放出狠話說要與柴遷盡力而為,便是要先給后者來個下馬威,喝他一番,最好能將其直接嚇退,當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存在的;一邊又給自己做好了鋪墊,明里說的是傷了柴遷就走,其實暗里表示要是自己敗了,也沒什么臉面待著,一走了之就是,倒是給自己提前找了個好臺階……
思索之間,呂德也已經抱胸站立,兩眼定定看著擂臺,想瞧瞧這兩位是要怎么個搏斗法了。
“你也只管盡全力,老子還怕你不敢出手呢!”柴遷冷哼一聲,自是不會被他激去,甚至還反嗆一口,惹得本來滿臉笑容的李寶登時猙獰。
“兩位,兩位!”這個時候呂德出來說話了,引得眾兵卒紛紛投去目光,其人頓時有些尷尬,但又緊接著說道,“切身搏斗,定有損傷,二位都是國之大將,唐人當前,是萬萬不能隨便傷身的呀……本官有一建議,不知二位聽是不聽?”
“呂大人,你來了有一月了吧,也該曉得我老李的脾氣才是!”李寶撇了撇嘴,一副對文人說話風格嗤之以鼻的模樣,“只管說將則個!”
“是……”呂德暗誹這李寶真不愧被叫做潑李三,旋即仰頭笑道,“這擂臺也不算大,不如以出界定勝負,如何?”
“可以!”柴遷曉得呂德是為了他這身子骨著想,朝后者微微頷首表示感謝。
“沒毛?。 崩顚氃野稍野勺欤矝]想出來這個法子對自己有什么利弊之分……只管打就是了!
柴遷朝李寶略施一禮,隨即穩(wěn)穩(wěn)拉開距離,下盤扎定,雙手呈軍中搏斗之勢。李寶見他如此,不好意思不回禮,便也草草作揖,旋即擺出相撲的姿態(tài)來。
柴遷還未完全發(fā)育,而李寶已經年過不惑,兩人身形差距極大。而他們的準備姿勢又有所不同,更是讓臺下軍卒和一眾官吏屏息凝神,絲毫不敢放過臺上的搏斗。
李寶微弓著背,虎目瞪圓,渾身上下爆發(fā)出一股危險的氣息。而柴遷輕盈繞步,腳下開始騰挪,好似一只鷹隼般盯著李寶的一舉一動,顯然并不打算和這個看著就力道十足的大家伙硬碰硬。
未幾,只見李寶低喝一聲,腳底狠蹬,整個人如同從山崖上墜落的巨石般飛速砸去,任憑臺下眾人再有心理準備,也被這來勢洶洶的一下給驚住,全場啞然失色。
只不過他這起手一下也頂多起個威嚇作用,因為不知是巧合還是提前預判,總之柴遷在他動身的同時就已經離開原地,朝后撤去。
沒人會覺得此時后撤是個錯誤且懦弱的決定,雖說擂臺之上大家希望看到的還是硬碰硬的對撞,但若是有輕巧致勝的法子,眾人也是愿意學上一學的。
李寶見柴遷退讓,心中傲氣更甚,腳下步子卻放慢下來。其人雙手開始舞動,然而幅度并不算大,只是在合理范圍內靠著擺弄來活絡筋骨。而柴遷不管不問,只是一味地朝后面撤去,腳步反倒是更快了些,看著像是要和李寶拉開距離一般。
“兀那小子,莫要再退!”李寶還是并不客氣,毫無敬意的一句話從口中迸出,旋即渾身繃緊,在奔跑過程中姿勢迅速變化,居然就這么硬生生從相撲之姿變成了搏殺之姿……
沒錯,是搏殺不是搏斗,因為李寶此時的狀態(tài)明顯已經開始動用他多年從軍養(yǎng)成的、屬于自己一套的軍隊殺人技!
“不好!”
臺下有親近之人,已經瞧出李寶的身法,登時驚慌出聲。
不過幾息之間,兩人都未交手,距離是迅速拉近。幾步之后,柴遷略微偏頭看去,只見后頭已經是攢動的人頭,已然沒有再退之路。李寶見了,當即大笑,口中還含糊不清地喝了一句臟話,便沖柴遷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柴遷朝右邊從容一閃,整個人略微蜷縮,在地上翻了個滾圓,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小子,莫不是想陰我直接出界?”李寶哈哈一笑,身形頓時放緩,朝著柴遷的方向逐去。
柴遷并不答話,只是繼續(xù)在地上翻了兩滾,然后雙手撐地,呼地躍將起來,結果腳下略一趔趄,還未站穩(wěn)就又朝前撲倒。眾人見他剛要起身又復跌倒,成了雙手雙腳伏地而行的怪異模樣,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是憋得臉龐通紅。
單萬柳在下面看著,心中急切難安,口干舌燥之余也是不住地埋怨世子為何要上臺與這撮鳥比較……這不是自己找打找難看嗎?
觀眾不敢笑,李寶可敢。其人見柴遷如此,當即又是放聲大笑:“小子,你這好似狗一般的動作是從何處學來的?”
話音未落,只見柴遷匆忙起身,繞著擂臺的邊邊開始跑路。李寶也不含糊,收起笑聲后繼續(xù)追趕,只是柴遷畢竟身材不大,自那時被河東悍匪一掌打中胸口之后就對敏捷身法勤加練習,眼下被李寶追趕,竟然將距離保持得穩(wěn)穩(wěn)當當,絲毫沒有變化。
眾人看他們兩人還未交手,已經有些著急,更有甚者私下小聲謾罵。
而李寶心中怪異感卻愈發(fā)重了起來,他看著眼前繞者跑的柴遷,一時覺得自己好似被他領著遛一般,怒火從心又起,大喝一聲沖后者飛奔而去。
兀地,柴遷突然放緩速度,同時轉身看向了撲將過來的李寶。后者愈發(fā)感到怪異,卻也停不住腳下步伐,只能是繼續(xù)沖刺。
就在李寶準備伸手捉拿柴遷的時候,其人突然覺得左腳一空,身體頓時失去重心,朝下微微一頓。而右腳由于慣性,朝前邁開的時候牽動了他龐大的身軀,使得他整個人重心前移,有些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
“下去吧!”
不等李寶反應過來,柴遷的聲音就出現在了后面。他只覺得屁股一疼,更是止不住往前摔去……而彼處圍觀的軍卒已經紛紛散開,生怕他摔下來就要砸到自己。
“砰!”
巨大的重物落地聲伴隨著塵土高高揚起,眾人臉色都是一變,紛紛趕過去探看。
有心的,踮起腳來,往擂臺上一瞧……好嘛,方才李寶摔前一個人的時候用力過猛,在擂臺上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破洞,來不及修補,卻正好夠一個人的腳落進去。
兩人唯一的交手,也只不過是最后那一下踢屁股罷了。
“愿賭服輸,過界就是過界!”
半晌,被眾人從地上拉起來的李寶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昂首相對:“我須是個將軍,起碼先前做過將軍,知道軍中殺人技最好的破解法子不是硬接……方才對世子出言不遜,多有驚擾,還望世子莫要怪罪則個!”
其人態(tài)度變化之快,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李校尉既然認輸,那便沒有什么可說的了不是?”柴遷嘿嘿一笑,伸出手來。李寶見狀一怔,然后反應過來,伸手拉住,縱身一躍上了臺子。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此時并肩站立,讓眾人生出一陣奇怪的感覺。隨后不知從何處冒出一串掌聲,蔓延開來,一眾軍卒便都紛紛鼓掌喝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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颶風瞬息,一葦可航,彼未必不朝夕為趨淅計,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懼吾唐島之有李寶在耳?!翖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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