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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周

章二五四 廷摑

盛周 回火的木棒 3055 2021-10-18 22:00:00

  隆武九年七月,南唐皇太子李慶堅以清君側(cè)為名發(fā)動兵變,率領(lǐng)禁軍攻陷皇宮后正式宣布即位。原隆武皇帝李元和被尊奉為太上皇,移居宮城南苑休養(yǎng),飲食起居、日常出行皆按照原有標準規(guī)格,在形式上極盡補償,或許是剛剛?cè)畾q的李慶堅心中尚存的一絲愧疚作祟吧。

  新的年號定為致順,朝堂上下凡是還遵從太上皇的,在一日之內(nèi)全部都沒了蹤影,不知道是被貶還是去職賦閑在家,又或者干脆被暗中處理掉了。

  總之,第二天的早朝上,滿朝朱紫臉上的沉重憂愁之色幾乎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略帶輕松的笑容。

  李慶堅以為這笑容是為自己而綻放,實則群臣都知道昨日勤政殿事變是由宇文宏所為,其人恐怕有些看不下去,打算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徹底把持住南唐的軍政大權(quán),好對即將到來的戰(zhàn)事進行操控。

  有個還算是會打仗的在,豈不是比先前混亂得很的指揮系統(tǒng)要好上許多?最起碼,朝廷不會做出分兵對抗周軍這種荒唐的決策來的嘛!

  果不其然,作為政變獲益第二大的對象,早朝才剛開始,宇文宏便闊步站出,請求新帝讓自己全權(quán)指揮戰(zhàn)事。放在尋常,莫說是制度規(guī)章極其嚴肅的南唐,就算是風氣相對開放一些的關(guān)中西涼,有大將敢站出來要求皇帝把軍事指揮權(quán)交到自己手上,其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但李慶堅幾乎沒有任何猶疑,當即答應下來,封宇文宏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兼淮南東路宣撫使,統(tǒng)揚州、真州、泰州、太平州(今安徽省當涂縣周圍)、和州(今安徽省和縣)諸路兵馬。

  這五州之地已經(jīng)是金陵城附近能調(diào)動的最后兵力,再往南一些的部隊也有一些正在往北趕路,但按照其眾的速度,恐怕還沒等到他們的身影,金陵就已經(jīng)被周軍攻陷。而更南面的福建等地,此時又燃起了熊熊割據(jù)之火,和金陵方面產(chǎn)生了對抗,絲毫不顧朝廷的調(diào)令,據(jù)地自守,頗有些撕破臉皮的架勢。

  總之,南唐上下滿是分裂和禍亂,新上位的致順皇帝肩上承擔著比自己父皇要重上千百倍的責任,全國上下都在看著他……哪怕是身居南苑的李元和與一些不太安分的臣子也將目光牢牢鎖定在這位年富力強的新帝身上。

  相比于南唐的混亂,后周朝野上下此時已經(jīng)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

  當然要歌功頌德,而且要歌得大聲,頌得有力!

  三路即將會師的消息傳到京師,直接引爆了沉寂許久的朝廷。文武百官都在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南征準備了將近兩年的時間,動用兵力三四十萬,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抽出了一多半用在戰(zhàn)爭上,為的可不就是這一天?

  身為降將的李元庭功勞看似平平,卻是穩(wěn)住西面唐軍的有力基石,想來南征結(jié)束后不會再有人看輕這位征戰(zhàn)沙場多年的老將的本事和作用。

  其他三路副帥就不用說了,南征新占地區(qū)多半都是人家打下來的,朝廷里就算有彈劾楊元衡濫殺俘虜?shù)?,彈劾岳承澤貪功冒進的,彈劾種蒙企圖據(jù)地自守謀反篡逆的,甚至有彈劾柴遷要另立朝廷的,統(tǒng)統(tǒng)都被中書壓了下來。

  開玩笑,打著仗呢,難不成打算臨陣換帥?

  這不和唐人的朝廷一樣了嘛!

  再說了,亂七八糟的彈劾劄子讓中書頭疼之余,也教中書老臣們生出力不從心之感來。大周的臺諫制度已經(jīng)改革了有百余年,起初是極好的,言官能說話,諫官能勸上督下,臺諫系統(tǒng)運轉(zhuǎn)良好。

  然而到了如今,臺諫官吏的人數(shù)愈發(fā)龐大,竟成冗官之象。先帝還規(guī)定過,每個臺諫系統(tǒng)中的官吏每四個月就必須要上一道彈劾的劄子,否則就要按照失職瀆職處理。這下好了,為了完成任務,隨便攀咬之舉層出不窮,好好一個臺諫體系,直接成了朝堂上最為混亂和胡來的存在。

  偏偏諫官們多數(shù)是自負清高之人,口中喊著所謂國之大義,實際上無不想著靠著一封彈劾直接讓高位之人去職貶黜,好教自己的名聲遠揚,從而得人青眼。

  個中種種緣由和歷史遺留問題,在此就不再多談。

  不管在什么時候,總有那么幾個人,在所有人的歡欣雀躍,在整個大環(huán)境都處在積極向上的氛圍當中時,一定要跳出來像小丑一樣叫罵兩句。盡管“它們”知道自己做的是嘩眾取寵,甚至是可能會危及自己未來人生的事情,但自私作祟的內(nèi)心還是讓他們選擇了站出來,對所謂的現(xiàn)狀進行批判,并且美名其曰“潑冷水”……

  于是乎,當來自門下省的從四品左諫議大夫,兼領(lǐng)登聞檢院的范歷將彈劾前線四位副帥的劄子當著所有人的面遞上的時候,滿殿就突出一個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是為之一怔。

  “臣左諫議大夫范歷,以坐據(jù)不受、冒進貪功、殘殺降俘、擁兵自重彈劾李元庭、楊元衡、岳承澤、種蒙四人,請斬其眾,以明正義!”

  乖乖……

  本來以為范歷出來上劄子彈劾只是某人的授意,沒想到一出口就是這么狠的一招……請斬四副帥!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覺得這份劄子能被通過,更沒有人覺得范歷在今日早朝過后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繼續(xù)待在這個左諫議大夫的位置上。幾個心思活絡的,在聽完他說的所謂諫言之后,已經(jīng)開始思索族內(nèi)有沒有哪個年齡和資歷都正當好的能夠頂替上來了。

  而此時殿內(nèi)有兩道目光在空中猛地一碰,旋即各自挪轉(zhuǎn)開來,一點都不再對視。

  柴鎖心跳得快,氣息有些不穩(wěn)。這范歷當然是柴鉑的人,今日出來上這道劄子,肯定也是得了對方的點頭才肯出來。但這說的是什么話,國朝二百余年,公然請斬的不在少數(shù),可這畢竟是極重的話語,一旦出口就根本收不回來的,范歷這是在想些什么?

  又或者說,柴鉑到底給了多少好處,許了范家什么樣的后路,范歷才敢冒死在早朝提出這一條來?

  須知道,范經(jīng)亙自從去位后,范家在朝中勢力頗有些受到打擊,一些重要的位置也都紛紛易手。范家背靠太子,不可能因為范經(jīng)亙一走就立馬改換門庭。官場之上,改換門庭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重罪,不管是對于這人離開的那一派來說還是對于新加入的這一派來說都是如此。

  扯得有些多了……在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銀針落地聲音的垂拱殿內(nèi),成德皇帝喘著粗氣,臉色忽紫忽青,顯然是氣到了極點。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皇子間的爭權(quán)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早朝上公然詆毀和請斬前線四位副帥……

  金陵城唾手可得,現(xiàn)在站出來是什么毛病?

  成德皇帝一時無話,目光卻在柴鉑和柴鎖兩人身上來回騰挪。柴鎖微微抬頭,正好對上成德皇帝那好似虎豹般的銳利眼神,心中咯噔一聲,明明這事情與自己無關(guān),甚至自己還算是受害者的一方,登時竟有些惶恐之感彌漫而出,連忙將腦袋低下來,眼觀口口觀心,再也不敢抬頭。

  柴鉑更是害怕至極。天可憐見,前兩日去和范家聯(lián)系的時候,只是說會對前線將校有所彈劾,畢竟滅唐之勢已成,便是稍作阻礙也完全無事的不是?

  柴鉑還特意強調(diào),一定不能顯山露水的,暗戳戳上兩道劄子就行。范家如今聲勢不如之前,若是不靠著自己,那是絕對不會有翻身之日的。南征一旦事成,吳王世子就在其中,立的戰(zhàn)功不計其數(shù),班師回朝后待遇還能差了?父母憑借子女而貴,柴遷能走得遠,難道他老爹柴鎖還能給甩在后頭不成?

  常言道,三人成虎。劄子不用太狠,數(shù)量一多,就如同史冊里的那些昏君常受美人枕邊風和內(nèi)侍的吹捧一般,容易迷失了心智……

  但柴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范家為什么會突然冒出這么一招來。

  “混賬,前線將帥攻城略地,勞苦功高,給大周打下了一片江山!如今兵進金陵,幾欲滅南唐而定江南諸地,大好河山就在眼前,你竟要請斬四位副帥?!”

  正在柴鉑思索如何找補的時候,新任范家家長、身居參知政事之位的范倥從文官隊列中大步走出,全然不顧滿朝文武驚愕的目光,一把揪過范歷的領(lǐng)子,一個大耳刮子就干了上去。

  一下還不算完,范倥連著來了七八下,左右開弓。往前也沒人見過范倥打人,誰知道他力氣竟這么大,打完過后,范歷兩邊臉頰腫得好似肥豬一般,鼻血都被打了出來,驚恐地看著猶自怒氣沖天的范倥,一時訥訥。

  成德皇帝也被這一下給唬住,皺著眉頭問道:

  “范卿是打算在朕面前演一出教訓子弟的好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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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性乖張,好詩文,常以諷諫為己任。周師征唐,功幾欲成,歷乃奏上,請斬岳、種、楊、李四帥。時倥在側(cè),怒而摑之,流血滿地。——《南唐書》

回火的木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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