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工人的無奈
天邊隱隱約約透出微光,如同一只窺視著人世間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瞇縫著??纱藭r大片的天空都還沉寂在黑暗之中,這樣蒙眬的光景里,最容易生出令人膽寒的怪談。
“哎哎哎,兄弟你別睡啊,上邊讓我們守好這條道,你打瞌睡被發(fā)現(xiàn)了我們都要遭殃。”一位強撐著將自己眼皮分開的禁軍士兵發(fā)現(xiàn)身邊人偷懶,頓時清醒萬分。
“?。勘话l(fā)現(xiàn)了?”被叫醒的那位差點將手中的長槍當作標槍。
當他發(fā)現(xiàn)除了叫醒自己的人以外,周圍連個活物都沒有,不免有些氣憤:“你胡說什么呢,那些大人們這個點會起來嗎?我要被發(fā)現(xiàn)了肯定是你舉報的?!?p> “你這人……啊,那是什么?”好心卻被懟的那位,正想回嘴,卻被眼前竄過的什么東西切斷了思考。
“貓吧,瞧你嚇得?!?p> “你剛剛要看到那么大一個,肯定就笑不出來了?!?p> 正說著,剛剛那個影子又從近處飄過。
前一刻還嘲笑旁人的那個人僵直在原地,臉上凝固著驚恐的表情。
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影子便迎面而來。下一秒它就從兩個人的身邊“飄”走了。但他們二人不知道是被什么撞擊到了一般,雙雙倒下。
“呃……”
他們已然魂不附體,甚至連一聲“救命”都已經(jīng)喊不出來。很快,加在他們身上的力量消失無蹤。
隨之整條街道都安靜了下來,仿佛所有聲音都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只有兩個人瑟縮在街角,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鬼?”
“不,鬼不會……重!”
此時,就在他們注意不到的前方,一個行動并不敏捷的身影拐進了身旁的小巷。
“苦瓜,你怎么這么早就在這了?”石媛好不容易看清蹲在路邊的一個小東西,定了定神才問出聲。
剛才那兩個士兵發(fā)出的各種奇怪聲音著實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一時間她都懷疑出現(xiàn)的是真的妖魔鬼怪了。
那個瘦小的身影抬起頭,望見大姐姐后像是放松了一般。只不過他說話的聲音帶著些哭腔:“不走早一點的話我娘就醒了,她會舍不得讓我出來的?!?p> 石媛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故意跟他開玩笑:“大姐姐還以為你害怕我不還你碗呢?!?p> “姐姐不可以摸苦瓜的頭,苦瓜怕長不高,以后沒辦法保護我娘,”苦瓜一偏腦袋,躲過了石媛的下一次摸頭襲擊,并將小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石媛聽了他的話,拿著碗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最后她還是將碗遞給了苦瓜,兩只手交接的一瞬間,碗中的銅錢因為外力的作用碰撞著發(fā)出了幾聲響。
“啊,姐姐為什么給苦瓜這么多錢?”苦瓜縮了縮手。
“因為姐姐昨天用你的碗多掙了點錢,應(yīng)該和你平分才對。”
聽了這話,苦瓜才安心地接過了破碗:“要是姐姐下次還要借碗一定要找我哦,苦瓜誰都不借,只借給姐姐。”
石媛哭笑不得地望著這孩子的輪廓,她總覺得自己最近逃不過貧窮的厄運了。
將碗交給苦瓜,石媛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于是她轉(zhuǎn)身準備踏上上班之路了。
“姐姐,以后苦瓜來這里還能見到你嗎?”
苦瓜的聲音讓她的腳步都變得沉重了。
“當然可以,以后姐姐有時間還可以帶苦瓜出去玩。”石媛丟下這句許諾,便快步離開了小巷。她害怕自己多停留一秒,就會想要將自己兜里、府里全部的錢財都拿出來給這個孩子了。
沒有寶馬相送的路程讓人感覺是那么的漫長。石媛在這越來越熱鬧的路上越走越冷,有一種過客的感傷在她的心頭縈繞著。
一直走到私塾門口,石媛感覺自己的腳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然而“人比人,氣死人”——宋塾師的馬車從身邊經(jīng)過,還濺了她一身雪。
馬車里的宋塾師聽到車外管事的聲音,不自覺地撩起了帷裳。驚訝之情毫不掩飾地從他的臉上溢了出來,
“黃塾師您來得好早啊?!惫苁碌慕袢湛吹绞碌谋砬橥耆灰粯恿?,恨不得走上來替她將幾本課本拿著。
“畢竟是第一天上班,哪有不早到的道理?”石媛對于他的熱情有點適應(yīng)不過來。
這時宋塾師也走了過來。他給人的感覺還是那么風度翩翩,今日換了一身玄青色的長袍,又讓人覺得很有壓迫感。
石媛心想:“昨天是他出面幫我的,難道這也是和女主有感情線的角色?”
“沒想到黃塾師今日能來這么早,我初來的時候差點還遲到了。可見我還是太懈怠了。”宋塾師對著眼前人一通話,說得石媛都不知道該怎么搭話了。
石媛只好將剛剛回應(yīng)管事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宋塾師似乎也沒有打算要她這回應(yīng),而是又關(guān)心起了她的事情:“你沒有書童嗎?需不需要我撥一個給你?!?p> 石媛聽到“書童”兩個字眼前最先閃現(xiàn)的是苦瓜那張還沒一個巴掌大的小臉。于是她婉拒了宋塾師的提議。
見宋塾師沒有勉強,她總算放松了下來。
待石媛來到自己要上課的教室時,她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光顧著思考怎么出門和搞清皇甫銘瑛的暗衛(wèi)了,完全忘記備課這回事。
她著急忙慌地打開課程大綱,沒想到剛看到第一個標題和下面的要求,她差點就昏厥過去了。
“國史課第一節(jié),各官學(xué)教師及私塾塾師皆應(yīng)為童生誦讀《女帝罪史》篇目?!笔履盍艘槐橐蟊闳滩蛔⊥虏燮饋?,“他們真想得起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恨著女帝?!?p> 石媛還在猶豫著該怎么辦,就瞥見宋塾師幽幽地從門前經(jīng)過。
“黃塾師,怎么了?還不開始上課?”宋塾師打量了她一番,露出讓石媛不大舒服的笑容,“抱歉,我是國史課程監(jiān)課,所以第一節(jié)課必須監(jiān)督塾師完成,之前也有不肯讀的塾師,不得不讓他們離開私塾,不然會牽連到咱們塾的?!?p> “我正準備讀,還請宋塾師放心?!笔滦囊粰M,抱起《女帝罪史》就一通讀,中間幾乎連口氣都沒喘。
這是宋塾師今日第二次用驚異的目光看石媛了。
“這就是‘忍常人所不能忍’嗎?那上面的字句即便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都看不下去?!彼污訋熰止局唛_了。
石媛相比之下卻沒什么反應(yīng),亮出一副再讀一遍也沒有關(guān)系的樣子。只是她感覺腳下一雙繡花鞋的鞋底快要被自己摳通了。
事實上今日石媛不只開課一個班,所以她將那篇文章反復(fù)讀了好幾遍,直到整個人都麻木了。
到一天工作結(jié)束的時候,若不是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石媛恐怕要拋棄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