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乃竹山人士,與臨淄王殿下因救陳拾遺而相識。又承蒙陳拾遺青睞,將某引為知己之交....”
曹悍正滿臉激昂的慷慨陳詞,忽地被一聲輕笑打斷,那笑聲中還夾帶些不屑之意。
是那個叫李仙蕙的小娘。
她那鏡湖一般清澈的明眸泛起笑意,掩嘴咯咯笑道:“盡吹牛!陳拾遺是天下才子,詩詞歌賦無一不通,你有什么本事,能和陳拾遺當朋友?你念過書?會寫詩嗎?”
“咳咳~~七娘,不得無禮!”李顯有些尷尬似的瞪了她一眼。
李仙蕙朝父親嬌憨的皺皺瓊鼻,依舊笑吟吟挑釁似的望著曹悍。
韋氏和兩個少郎笑而不語,李裹兒大眼睛忽閃忽閃,小嘴油乎乎,一邊抓著一只鹵雞腿啃,一邊好奇的盯著曹悍。
曹悍老臉一紅,急忙道:“我能識文斷字,會算術,詩詞嘛會一點但不精通,自然不能和陳拾遺相比。不過,我和陳拾遺是好朋友,這件事可不假!我還有幸,和臨淄王殿下以及陳拾遺,一起探討過河北戰(zhàn)局!廬陵王若是不信,今后問問他二人便知。”
李顯溫和的笑道:“無妨,陳拾遺也是某的故交,上次隆基來時也提到過你,對你多有褒揚。嗯,你繼續(xù)說吧?!?p> 曹悍點點頭,有些惱火的瞪了眼搗亂的李仙蕙,小姑娘還很輕蔑的嬌哼一聲回瞪。
醞釀好情緒,曹悍繼續(xù)慨然道:“在下偶然間得知廬陵王殿下處境,甚為憂慮,便日日思考能為殿下做點什么。在下能力有限,因在竹山開一酒樓做些小生意,便想著送些酒樓里的特色菜肴過來,為殿下一家換換口味?!?p> 李顯點點頭,笑道:“曹義士有心了。你送來的這些菜肴口味不錯,某一家都很喜歡?!?p> 曹悍忙拱手道:“殿下用的盡興便好。往后,在下還會時不時送些果蔬時鮮和竹山特色菜品過來?!?p> 韋氏忽地柔聲道:“你可知擄劫陳拾遺的人是何來頭?”
曹悍恭聲道:“稟夫人,陳拾遺后來跟在下說過,說是梁王手下隆武堂的高手假扮綠林匪徒所為。”
韋氏盯著他道:“聽隆基說,你殺了隆武堂派出的高手,難道不怕招來報復?”
李顯一家人再度看來,目光里多了幾分審視之意。
曹悍從容不迫,憨厚笑道:“起初是害怕的,但是一想到這些惡人膽敢擄劫朝廷命官,欲圖對殿下不利,我也就顧不上害怕,先砍了再說!”
頓了下,曹悍又是一副義憤填膺模樣的恨恨道:“在下雖然只是一介草莽,但自小亡父便教導我忠孝二字!大丈夫行走于世,當俯仰無愧于天地!我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牢牢記住亡父說過的一句話:‘我曹家,不論何時何地,都是大唐的子民!’”
曹悍眼里閃爍幾分淚光,激昂的神情中又帶著三分悲涼,語氣是那么誠懇,將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李顯嘴唇哆嗦了下,動容的連連拍打桌案:“自古民間多忠貞義士,古有專諸聶政,今有曹義士!唉~~此乃大唐之幸,李氏之幸!”
韋氏和兩名少郎也面露敬意。
這年頭,敢如此直白的表達對李唐支持的人,可謂鳳毛麟角。
曹悍竊喜,看來自己已經(jīng)初步在李顯心目中,營造出一個堅定李唐擁躉者的形象。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有些突兀的響起:“哼!專諸、聶政都是春秋戰(zhàn)國之際,不畏強暴救國難于水火之中的大勇大義之士,你有什么本事,敢跟他們相提并論!”
又是李仙蕙!
曹悍暗暗咬牙,那如鈴般悅耳的嗓音此時卻讓他無比惱火。
小娘皮,瞧把你給能的!
抬杠是吧?
曹悍一抱拳頭,昂首道:“在下庶民一個,自然不敢跟古之義士相比!在下也沒什么本事,只是在壇山救陳拾遺時,順手殺了一個隆武堂的五品高手,諢號叫什么‘南海神拳’!又從二品高手‘翻天棍’孟博達手里救了陳拾遺。些許微功,不足掛齒。
哦對了,前不久,有兩個家伙跑來竹山尋我的晦氣,一個叫‘老君劍’孫其平,一個號稱什么千牛第一刀,叫周禛,我稍微費了些力氣,現(xiàn)在那兩個家伙已經(jīng)被埋在竹山縣城外,當了孤魂野鬼!”
李顯訝然一驚,急忙道:“孫其平和周禛都是隆武堂的二品高手,當真死在你手里?”
曹悍微笑道:“李多祚將軍已經(jīng)見過二人的尸體?!?p> 李顯和韋氏相視一眼,心里已經(jīng)相信了。
曹悍能進入黃楓谷,本身就說明他已經(jīng)得到了李多祚的信任。
李仙蕙顯然不懂隆武堂,更不知道二品高手代表的含義,有些不服氣的鼓鼓嘴巴,但是見父王和母親臉色鄭重,也不敢再多話,極小聲的嘟囔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曹悍朝她擠擠眼睛,滿臉戲謔。
李仙蕙氣得攥緊裙裾,粉嘟嘟的嘴巴高高噘起。
一直沉默不言的另外一名少郎,聲音低沉的問道:“你是如何讓魯正元放你入谷的?”
這位少郎在幾人中年歲最大,估計有十六七,面色稍黑,下巴冒出一圈青胡茬,模樣和李顯有兩分像,但是與李仙蕙姐妹和另外一名英俊少郎都不像。
曹悍笑道:“魯正元好賭,我剛好會些小把戲,又謊稱我是臨淄王派來的,好說歹說,才讓他帶我入谷。魯正元久在此地,對現(xiàn)在的朝廷情形不太了解,我把圣人有意召廬陵王回京的消息稍微透露些給他,他就慌亂的失了方寸?!?p> 那黑臉少郎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李顯忍不住問道:“上次隆基來時,也提及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有幾成把握?”
曹悍苦笑道:“在下只是一介鄉(xiāng)野之人,這些朝廷大事,也是陳拾遺對我說起的。陳拾遺的意思,請殿下寬心忍耐,終有撥云見日之時。”
李顯失望的搖搖頭,嘆了口氣,自嘲道:“是我糊涂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就算身在神都都弄不清真假,何況遠在房州的陳子昂。”
曹悍識趣的沒有多嘴,他總不可能安慰說,李老七啊,你放心,史書上寫了,你小子再過不久就能熬出頭,回神都當太子了!
要不是篤信李顯是根粗大腿,他也不會處心積慮的跑來拉家常混臉熟。
這也算是通過內幕消息提前下賭注了,這一把,曹悍知道自己可算是押上身家性命,到最后能不能成功梭哈,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