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悠揚,蕩漾在這山水之間。初夏的午后,沒有過分的炎熱,絲絲涼風從山林水澗吹來,涼爽的感覺透心。
李令來到了水亭之外,亭上的門牌寫著“碧水亭”。
“請進?!蓖ぷ又械哪腥藳]有停下撥動琴弦。
李令在小青的帶領下,進入了涼亭,坐在了這個男人的對面。小青則站在邊上。
眼前的男人約么四十不到,一身灰色素衣,看材質也是普通人家所用,裝扮簡單。臉上手上也都是常年練武的痕跡。若不是這清新的亭臺閣院和手中的精致玄琴,就是一個普通農夫的形象,很難將其與富麗人家聯系起來。
又過了一會,中年男人終于停止了手中的演奏,收起了琴。
“李公子,你還真是難請??!”中年男子一邊起身放置琴,一邊笑道,“不過沒想到啊,李令,男人請不動你,換個女的你就來了?英雄難過美人關,哈哈哈?!?p> 。。。
李令很是無語,心想這個人怎么這么不正經,只看長相應該挺成熟的,怎么性格像個小孩。
“只是之前那個拿扇子的人太過粗魯沒有禮貌罷了。倒是小青,很有禮貌?!崩盍铑D了頓,“況且,事不過三,你這么想見我,我也不能太過駁你面子。我對你倒是也比較好奇,想找我干什么。”
“哈哈哈,你可真是有趣?!蹦腥擞终泻粜∏?,讓她去準備酒水,“青兒,去準備酒水。李公子,你是喜歡什么酒???”
“我不喝酒,來點茶吧。還有。。。我還沒吃飯,能不能搞點吃的來?”李令摸了摸肚子,中午坐車過來,還沒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他一個青壯年,著實餓得慌。
“哈哈哈。。?!?p> 。。。。。。
酒足飯飽,李令舒緩地伸了下懶腰,極為放松。
李令休息了一會后,看著對面的中年男子,率先發(fā)問道:“先生的身份,能否容我猜一下?”
“哦?那你猜我是誰?”中年男子倒是好奇,李令會怎么猜。
“你是綁票的綁匪!”
“額。。。”中年男子有點無語,這個回答也太無厘頭了,場面頓時尬住了,倒是一邊的小青噗嗤一笑。
“唉,開玩笑,開玩笑的?!崩盍钜妶雒嬗悬c尷尬,又靜下心,坐直了身子,非常嚴肅的說道,“你是當朝太子宇文士吧?”
中年男子剛剛準備舉起的茶盞的手停在半途,愣了一下,說道:“你為什么這么猜?”說完,又繼續(xù)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并用余光,注視著李令。
李令也慢慢回道:“這莊園的守衛(wèi),從身形、站姿、走勢,便可看出不是一般大戶人家所能招募的,想必都是軍中精英;這里的下人、奴婢的行為舉止,看上去也不像一般人家的。這偌大的大魏國,能有此番水準的,恐怕都是皇室之人。眾所周知,皇室的各大王爺都被派去邊疆駐守了。洛陽城內年紀相仿的,恐怕只有當今太子了?!?p> 這一切都是李令推測,不過此時隨便猜一下,猜錯了也無妨。
中年男子對于李令的表現頗為驚奇,相較于李令的推測,倒是李令的膽識更讓人欣賞。
“哈哈哈,明人不說暗話,我就是當今太子,宇文士?!苯又钗氖吭掍h一轉,“李令!對當今太子如此無禮,你可知罪!”
“不知者無罪!”見宇文士當場翻臉,李令倒是依舊淡定,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好茶,好茶,不愧是皇家的茶?!?p> 眼看自己的威嚇絲毫不起作用,宇文士終于擺出了一副認真的模樣。
“好了,不和你鬧了?!庇钗氖糠畔率种胁璞K,正襟危坐,“你可知我為何請你來?”
“這我確實不知,總不會是太子殿下喜好龍陽,才叫我來的吧?”李令回道。
“我可不喜歡那種東西。”宇文士一驚,立馬回絕,撇清關系,“我自幼習武,對于武道一路上的人,總是很感興趣。而李令你作為當朝第一大宗門正陽宗掌門人的親傳弟子,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之高的武學造詣,想與你結交為友,也是理所應當的。這是其一?!?p> “那其二呢?”
“其二嘛。。。”宇文士想了想,說道,“前些日,你和蘇家姑娘在城東郊外殺的那些山賊,我讓偵緝司的人查了,很有可能是西域塞外大宛國的人。雖然搗毀了一處據點,但這洛陽城中有多少他們的人,他們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得而知。臨近大典,不知有什么意外要發(fā)生?!?p> “那太子殿下,想讓我?guī)褪裁疵δ??難道說要讓我?guī)兔φ{查嗎?”李令疑問道。
宇文士搖搖頭:“那倒不是,調查的事,有偵緝司和軍中調查,你自然不必參與。只是。。?!?p> “只是?”
“只是,我懷疑有內鬼,怕大典的時候,發(fā)生什么事。想必李公子你會參與比武大會吧,到時候若是發(fā)生什么事,還請幫忙?!庇钗氖空f這些的時候,非常莊重。
李令想了又想:“若是到時候真發(fā)生什么事了,在下一定會出手相助的,還請?zhí)拥钕路判??!?p>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宇文士很是高興,舉起茶杯,飲了起來,“李公子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大魏國有李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也是國之幸啊。”
魏國這些年,安定北方,開疆拓土,無數黎民百姓得到安生,李令從小到大看在眼里。雖然常年居于太乙山宗門內,但對于國家興亡,還是相當關心的。若是此時發(fā)生內亂,面對魏國四面之敵,必將無力反抗。到時候生靈涂炭,豈不是又要像百多年前武朝滅亡一樣,數十年的戰(zhàn)亂,十室九空。這些都是李令不愿看到的。
。。。。。。
之后,李令又和宇文士閑聊許久。與李令想象中的太子不同,宇文士并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倒像是普通朋友一般,和其穿著樣貌倒是相當匹配。
原來宇文士的父親,也就是大魏當朝皇帝宇文洛繼位前,都跟隨其父駐守荊州,防范南漢,從小在軍中習武,在田中屯墾。長期的軍旅生活,早就了一種平易近人的性格和強健的體魄,一身武藝也是相當高超。
雖然與李令相差近二十歲,但兩人卻相當投機。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聊了一下午,將近傍晚,宇文士提出要留晚宴,李令卻謝絕了。
“為何這么急于走呢?”宇文士很是不解。
“有人在外面等我。”李令笑道。
“。。。那我就不問了吧?!庇钗氖肯肓讼?,表示尊重李令的決定。
“哦對了,有一個問題我稍為不解?!崩盍畎l(fā)問道。
“什么問題?”
“這小青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看她和這里的下人婢女都不同。也不會武功,做不了你的打手。論計謀,她還太過年輕,做不了軍師。”小青的身份,讓李令頗為疑惑。
宇文士望向遠處走廊上的小青,笑道:“她啊,是我女兒。這件事知道的,包括我父皇在內,都沒幾個人?!?p> 。。。李令一頭黑線,淡淡道:“我還以為你老牛吃嫩草呢。”
“怎么會,我這一生就娶了一位太子妃,還是我父皇指定的,遼東王氏。”宇文士雙眼略微濕潤,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二十多年前,我還在荊州的時候,認識了當地一戶農家女兒,和我年紀相仿。軍中紀嚴,我時常跑出去偷玩,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就愛上了她。原本我準備就與她成親,可二十年前,先帝、也就是我父皇長兄駕崩,先帝無子,幾大藩王爭權,最后我父皇勝出,便成了新的魏帝。
就這樣,我也順理成章的來了洛陽。我提出要讓她母親當太子妃,父皇不同意,說是門第相差太大,庶民豈可高攀太子。后來我退而求其次,納妾,還是不同意。還和我說,若是我還在荊州,可以隨我,但當了太子,我這一生都不再是屬于我自己的了,而是屬于大魏國的。
這些道理我何嘗不明白,我只好把她母親接來洛陽,在這城西郊外建了一座莊園,掩人耳目,父皇也默許了。
后來便有了小青,可她母親卻難產而亡?!?p> 情到深處,宇文士不禁潸然淚下,可看到李令,又故作鎮(zhèn)定。
“讓你見笑了?!庇钗氖啃Φ?,“你知道這亭子為何叫碧水亭嗎?”
“怎講?”
“以前這里都是荷葉,水碧綠碧綠的,小青的名字也是這么取的。后來。。。后來我讓人把這些荷葉都除了。。。
這些事情,小青都不知道,我只告訴她是我路上撿來的。”
李令沒有想到,眼前的男人竟是如此的重情重義。碧水亭臺,花鳥樓閣,這山水莊園里竟有這么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宇文青,這就是她的全名嗎?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只知道自己叫小青??粗h處走廊里的小青,李令對于這對近在眼前的父女,卻不能相認,感到十分惋惜。怕是只能到宇文士當了皇帝,才能正大光明地叫一聲父親,叫一聲女兒吧。
皇家又怎樣,當了皇帝又怎樣。當了皇帝,那么他這一生,都將不再屬于他自己。至高的權力,伴隨著至高的約束。想到這里,李令對于自己的人生又有了新的見解。
再三婉拒了宇文士留宿的邀請后,李令離開了莊園。
已是夕陽西下,落日離遠處的山頭已不遠。天邊的云彩宛若燒紅的綾羅綢緞,在夕陽的照耀之下,盡情飛舞。
行走在山林笑小道之上的李令,往身后樹叢中喊道:“還躲著呢?早就發(fā)現了,出來吧?!?p> 沙沙沙,一陣草叢作響,里面走出來一人,身著白色絲質長裙,身披淡藍色的外衫,腰間系著同色的淡藍色腰帶,挺拔的身姿,不是別人,正是蘇思玲女士。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的?”蘇思玲有點不好意思。
“中午你跟在馬車后面的時候?!?p> 中午的時候,蘇思玲正想去張府找李令,卻正巧看到李令跟著一個妙齡少女上了一輛馬車。為了一探究竟,就跟到了這里。
“好?。∧阍缇椭懒?,還把我在這里晾了一下午!你是不是被那個女孩子迷得不省人事了?人家長那么漂亮,是不是在里面干了見不得人的事?”得知李令早已知曉,蘇思玲氣的不行,臉上早已通紅,但在夕陽的照耀下,并不明顯。
“人家姑娘只是個帶路的,哪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我可是正人君子?!崩盍钅槻患t心不跳,一本正經。“倒是你,不會是吃醋了吧?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喜歡我吧?”
突然,李令發(fā)現了調戲蘇思玲的好機會。
“你。。?!碧K思玲好氣又好笑,但卻不知該怎么回答,只好轉過身去,不再面對李令,“不理你了?!?p> 咕嚕咕嚕。蘇思玲的肚子又叫了。
一陣沉默,兩人都笑了起來。蘇思玲已經一天沒吃過東西了,早已餓的不行。
李令見此,也不再調戲蘇思玲,伸手在身上將從府中帶出的一些點心遞給了蘇思玲:“吃吧,就知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p> 蘇思玲接過點心,大口吃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少女形象。吃得太急還噎著了,李令趕忙遞給水壺喝水,拍打后背。
“別吃這么急,少吃點,呆會回城里帶你去吃大餐,現在吃多了呆會吃不下了!”
“你說的,帶我吃大餐的?!碧K思玲便吞咽,邊說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
夕陽之下,初夏的晚風吹拂,李令和蘇思玲走在回洛陽城的路上。
“馬上就是大典了,到時候你當心點,可能會有很強的人,到時候你要是打不過了,趕緊認輸,別瞎逞能!”李令對著蘇思玲說道。
“怎么了,你怕了?”蘇思玲覺得奇怪,這不像是那個自信的李令會說的話。不過對于李令的關心,倒是頗為興奮。
“也不是,我感覺這次的大典不簡單?!睂τ诮袢张c宇文士的談話,李令覺得大典之時,會有大事發(fā)生。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