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故不遠離廟堂
兩人飲了一口酒，風岳確實有些餓了，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木耳放進嘴里，宋玨將面前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而后說道：“我看朱正并不想扳倒元洲知府，他言語之間盡是推辭，眼下指望他，怕是送不了元洲這份大禮了?！?p> 風岳又飲了一口酒才道：“朱大人言語之間推辭，不過是想明哲保身，可他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孫太師那邊，此刻定然已經(jīng)知曉元洲之事，很快便會有動作，朱大人這一次，必然得站在太子殿下這邊了。”
宋玨輕笑：“風鳴谷谷主的諸葛之稱，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讓油鹽不進的朱正站在我這邊?！?p> 風岳道：“殿下謬贊，風某并不能讓朱正站在殿下一邊，只是若元洲落在朱正這樣的人手里，殿下和皇上便不用擔心孫太師把控元洲，朱正現(xiàn)在肯定也已明白，為何會派他到元洲體恤民情。”
宋玨拿起酒壺:“多謝你為我謀劃。”
風岳亦拿起酒壺：“既然答應做太子軍師，自當盡力?！?p> 兩人就著壺豪飲一番，直到菜蔬吃盡，方才作罷。
次日清晨，朱正起了個大早。昨日太子殿下的提醒，讓他不得不盡力督辦這件事。本來有人攔截喊冤，他將這喊冤之人所冤之事辦完即可。只是奈何太子出現(xiàn)在元洲，看樣子，還是沖著元洲知府來的。而皇上在此時將他派往元洲，朱正沒辦法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他可以不理會太子如何想，卻不能不理會皇上如何想。
皇上對太子究竟什么態(tài)度，此時朱正亦有些拿捏不準。只是這元洲知府，卻是真正到頭了。
他叫來沈斌，淡淡的吩咐：“你去查一查，李大人的公子都做過哪些勾當，有人證物證的，都盡量帶回來?！?p> 沈斌領命，一會兒便換了便衣，帶著幾個兄弟出門去了。
朱正也換了一身便衣，出門去集市逛逛。元洲物產(chǎn)豐富，這里的人都擅長做生意，街上大大小小的攤販不少。朱正在一個面癱前坐下，老板趕緊跑過來用抹布擦了擦桌子，一邊擦一邊笑著問：“客官要點什么？我們有鹵面，煮面，還有涼面，客官您想吃的，都能給您做出來?！?p> 朱正笑道：“你這老板倒是有趣，來碗牛肉面吧。”
老板收回手：“好嘞，客官您稍等?！?p> 面癱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三個人，要了面之后在朱正旁邊一桌坐下。
三個人剛坐下，身穿灰色布衣袍子的一個青年便開口道：“你們聽說了嗎？有人當街攔了欽差大人的轎子，狀告了知府大人的兒子?！?p> 另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回道：“這么大的事已經(jīng)傳遍了，可惜啊，這攔街之人狀告也有幾日了，這位欽差大人卻仍然沒有給出個公斷，甚至都未升堂，我看，這次大概也是不了了之?！?p> 另外兩個人附和道：“是啊，這知府大人在元洲只手遮天，搜刮民脂民膏，朝廷哪一次來的欽差，不是被他哄得團團轉的回去，這次肯定也不例外?！?p> 朱正的面已經(jīng)好了，他拿起筷子，不疾不徐的吃起來。那三人看他吃相斯文，不由得笑起來。
朱正放下筷子，端著面走到他們面前：“三位兄臺若是不嫌棄，朱某可否在這桌坐下？”
這三個人熱情得很，立時邀請他坐下。
朱正故作無知的問道：“剛才聽三位兄臺說到元洲知府，朱某便納悶，這元洲物產(chǎn)豐富，百姓安居樂業(yè)，并未有苦不堪言的現(xiàn)象，與三位兄臺說的，大大不符啊?！?p> 灰色布衣袍子的人嘆了一聲，開口道：“兄臺是外地來的吧，對這里的事不知道也不足為奇，咱們這位知府大人，慣會做面子，這幾日元洲一片祥和，是因為有欽差大人在此?！?p> 另一個人接著道：“是啊，每次有人來，都覺得元洲一片祥和，只是這里的人過得什么日子，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賦稅嚴苛，霸王橫行我們這些人，好不容易轉寫錢銀，都得上繳。”
朱正好奇的問道：“霸王橫行？”
這時面癱老板也湊過來：“這位兄弟有所不知，我們不僅要交賦稅，這一帶還有一位出了名的霸王，專收保護費，”面癱老板壓低了聲音：“可那霸王，是元洲知府的人。”
“你們如何得知？”
老板將幾位客官的面放上桌，從旁邊拉了把椅子坐下。抹布還在肩頭顫顫微微的掛著，一身粗布麻衣此刻更顯蒼涼：“兄弟有所不知，那位霸王雖明面上與知府大人毫不相干，可卻與他的公子走得極盡，兩人長長一道出現(xiàn)在煙花之地，這兒的人，也就默認這件事了?！?p> 朱正仍然不解：“你們并沒有確鑿證據(jù)證明那霸王與知府有關系，卻已經(jīng)認定就是知府指使，豈不片面。”
賣面的老板眉頭一擰，起身欲回去繼續(xù)煮面：“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外來人怎么會明白我們的苦，做個小本生意，卻連妻兒都養(yǎng)不活?！?p> 朱正繼續(xù)問道：“為何沒人狀告？”
這下幾個人都火了，那三人中一直沒說話的一位年輕小伙子忽然開口：“這位兄臺想必不知道何為只手遮天，也罷，今日相遇有緣，吃完這面，大家各自散了吧。”
三人吃得極快，吸拉吸拉幾口，已經(jīng)見碗底，朱正仍然慢條斯理的吃著。這么半天，只下去半碗面。
不一會兒，一把輪椅出現(xiàn)在他眼角，輪椅之上的人手握竹笛，一身白色衫子外批了件靛青色外袍，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朱正未抬頭，卻說道：“這里怕是配不上公子這樣的人?！?p> 風岳叫了一碗鹵面，身子半倚著輪椅，笑道：“一介布衣，哪里都配得上。”
朱正道：“適合公子的地方多得是，卻唯獨不包括朝堂?！?p> 風岳挑眉：“哦？那依大人之見，風某適合哪里？”
“江湖之遠，天下之遠，哪里不適合公子？”
風岳往前傾了傾，臉上一片淡然：“廟堂不安，江湖何安，天下何安？自古以來，獨善其身者屈指可數(shù)，大人身在廟堂，卻欲獨善其身，風某不明，既想獨善其身，何故不遠離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