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說過你姐姐不是親姐姐，是表姐，是你三舅家的老二?，F(xiàn)在看來，你才是你三舅家的老二。我敢這么說是因為跟我媽比起來，你媽一點都不愛你。我還有一個讀初中的弟弟，家里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得很。我媽尚且會許諾我裝修和買家電的錢，你媽卻因為區(qū)區(qū)三萬塊錢讓咱們分手。你自己想想，有這么當媽的嗎？這是親媽能做出來的事兒嗎？虧你時不時地在我面前炫耀，說你媽——不，你姑——多么疼你，多么愛你，每次要錢只會多給，不會少給。哼，依我看，你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傻X?！绷x憤填膺的小雨幽怨地嘆了口氣，充滿溫情地將我的右手放在她的胸膛上?！翱上?，我賈小雨愛的就是你這么一個傻瓜?！?p> 小雨挺翹而柔軟的胸脯讓我恢復(fù)知覺，然后我先是無聲地哭泣，緊接著將頭埋在她的大腿上，痛不欲生地哭出聲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
小雨一邊輕撫我的后腦勺，一邊輕聲細語地安慰我。我的心靈受到莫大的撫慰，真所謂“何意百煉剛，化為繞指柔”。那一刻，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賈小雨一人對我真好，任何其他人都是在借著愛的名義利用我?？墒鞘聦嵳媸沁@樣的嗎？我不知道，所以我哭得愈發(fā)傷心了。后來我哭累了，不情愿地離開小雨的大腿。這個時候，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小雨，菜要涼了，我們吃飯?！蔽易卦瓉淼囊巫樱г怪蜷_一罐啤酒，宣泄似的猛灌一大口，夾起一筷子菜，狠狠地咀嚼起來。餓急了的我無暇顧及小雨，自顧自地吃著，腦子里想著小雨的猜測。莫非我真的是要的？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令我打了寒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浮現(xiàn)在我的胳膊上，觸目驚心。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雖然已經(jīng)喝下兩罐啤酒，我仍然保持著清醒的狀態(tài)。我怎么可能是要的？村里的人不都說我長的像我爸爸嗎？“賣褲子的告訴你，你還買褲子么？誰像我心眼這么好哇！”這句小品臺詞在這個節(jié)骨眼涌上我的大腦，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胃部絞痛，干嘔欲吐。我急忙站起來，狼狽地竄到衛(wèi)生間，趴在馬桶上嗷嗷地吐起來。
剛喝下的啤酒順著我的嗓子眼倒灌而出，從我的嘴巴和鼻子里流出來，跟這些惡心的液體一起落進馬桶的還有我的眼淚。沒錯，我又哭了。我悲嘆命運的不公，讓這么狗血的事情發(fā)生在我的身上。
吐啊，吐啊，在幾乎將胃吐出來的時候，惡心的感覺消失了。我從馬桶上爬起來，胡亂洗了洗臉，漱了漱口，回到餐桌旁。小雨的左手邊放著兩個空著的易拉罐，右手邊還放著一個顯然剛起開的，桌子上的菜也少了一小半。我竟然吐了這么長時間！我重新坐下，卻沒拿起啤酒，而是夾起唯一的蔬菜，心不在焉地吃著。
小雨一定覺得任何安慰的話在這個時候都是蒼白無力的，她一言不發(fā)地吃著菜，喝著酒。我六神無主，失魂落魄，不知道夾的什么菜，不清楚菜肴的味道，全憑一股生物本能繼續(xù)這頓讓人心塞的晚飯。我渾渾噩噩地，機械地把筷子放進餐盒，卻夾空了——我倆把所有的菜全吃完了，好像餓了一天似的。我悵惘地望向小雨，驚愕地看見她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六個空的易拉罐。我的天吶，她竟然喝了這么多！我緩緩地將視線從易拉罐移到她的臉上，看到一張紅艷艷的臉蛋和一雙幽怨卻閃著光芒的眼睛。
“佳俊，嗝——，我賈小雨把一個女孩子能給男孩子的全都給你了，而你呢？嗝——，從過年開始，你就在你媽的唆使下，跟我討價還價。我愛你，我媽心疼我這個閨女，做了讓步，少要三萬塊錢。你知道嗎，我家那里誰家嫁閨女不是二十萬起？我爸我媽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幸福，寧肯不要他們的臉面。你媽呢？不僅不感恩，反而得寸進尺，連最起碼的買三金的錢都不肯出。好，她沒錢，她窮，她不出，沒關(guān)系，可她為什么說出那種讓我們分手的話？！嗝——，韋佳俊，你媽是不是覺得我賈小雨離開你嫁不出去，活不了？我TM地現(xiàn)在就告訴她，我，賈小雨，是一個獨立的女性，受過高等教育，有知識，有文化，有能力，有魅力，離了你，我照樣能活得精彩，活得驕傲。嗝——，我問你，你能離開我嗎，舍得離開我嗎？”
喝醉之人的最顯著的特質(zhì)之一就是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而且說的話一點新意都沒有。清醒的人會和醉酒的人一般見識嗎？答案顯而易見。
“小雨，我舍不得離開你，更不能沒有你。”這句話也算我的心里話，我沒必要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遮遮掩掩。“小雨，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我媽同意給那三萬塊錢的。若是她不給，我就……我就……”那句話在我喉嚨里打轉(zhuǎn)，我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你就什么？”小雨的右嘴角歪到耳根子底下，她伸出食指沖著我晃了晃?！绊f佳俊，你就是個媽寶男，你媽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身為堂堂的男子漢，什么事情都沒主見，做不了主，可笑不可笑？哼，你若是敢那么說，我賈小雨也不枉跟你在一起三年?！?p> 泥人尚有三分怒，遑論我這個身高一米八的魁偉男人？小雨一而再再而三地詆毀我媽，我的臉上掛不住了?！百Z小雨，我不準你胡說八道！我不是你嘴中的媽寶男，我有主見，有見識，論醫(yī)學(xué)專業(yè)知識，我比你強多了！別忘了，我進入這家醫(yī)院的時候，你還在市里賣化妝品。如果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委屈自己，你大可離開！”
實際上，我發(fā)出挑釁的宣言，有點心虛，害怕她真的拿起東西摔門而出，再不回來。但在那種情勢下，我就像拉滿的弓，上弦的箭，不得不發(fā)。小雨沒料到我膽敢吼她，明顯地愣住了。大概過了十幾秒，她張開小嘴大哭起來。她一哭，反倒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原本以為她會跟我大吵一場，趁機發(fā)泄彼此心中的怒火和怨言。沒想到，她竟哭了！我好不容易重拳出擊一次，卻打在空氣上，晃傷了肩膀。
“韋佳俊，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本К摰臏I珠掛在小雨微微隆起的臉頰上，給我一種雨后海棠的錯覺。她的眼睛哭腫了，仿佛兩顆鮮艷欲滴的櫻桃。不過，她的質(zhì)問軟弱無力，更像低頭求饒。
“好，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媽寶男，我有主見，有見識。”我的虛榮心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避重就輕地揀了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不是這句?！毙∮耆鰦伤频亩辶硕迥_，撅著下嘴唇，耷拉著嘴角，既可憐又可愛?！澳阏f的最后一句，你說讓我離開？”
“我說過這種話？你一定聽錯了，我怎么可能說這種話？”有種說法——我也不知道對還是錯——說一個人喝酒后嘔吐，更容易醉。我突然感到腦袋昏沉沉的，近前的小雨晃晃悠悠地變成兩個，又晃晃悠悠地合二為一?！靶∮?，我的頭好像炸開了，我要上床睡覺。有什么事兒，等明天再說。”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臥室走去。
“我不讓你走，我要你陪著我，永遠陪著我，永遠和我在一起?！毙∮暌匝咐撞患把诙畡菡酒鹄玻话艳蹲∥业氖?，將她那柔軟而火熱的身軀貼在我的身上?！凹芽。憧粗?，告訴我，你愛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不會不要我，跟我結(jié)婚，生孩子，幸福地過日子?！?p> 殘存在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理智壓制著生物的本能，卻有節(jié)節(jié)敗退，隨時崩潰的跡象。為了表明我不是屈服于欲望，而是真的愛小雨，我試著將她推離我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竟使不出一點力氣。我咽下一口唾沫，潤潤干燥的嗓子?！靶∮?，我愛你，我答應(yīng)你，我不會不要你，我們永遠在一起，白頭偕老?！?p> 好像害怕我會反悔似的，我的話音剛落，小雨那香甜火辣的嘴唇就堵住我的嘴唇。我的大腦一聲轟鳴，全身的血液齊刷刷地涌上來，仿佛要沖破天靈蓋，直上云霄。我淪陷了，我迷失了，我沉淪了，我兇猛地回應(yīng)小雨，貪婪地捉住她的嘴唇，盡情地享受。
我不管，我必須和小雨在一起。只要能和她在一起，無論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在徹底失去自我之前，我的心底想起如是的決心和誓言。至于剩下的事情，我已記不起來了。
浮云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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