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外甥突然哭起來，我姐著急忙慌地說了聲“先掛了，晚上再跟你視頻”，哄她兒子去了。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看不上那輛老成的大眾汽車，黑黢黢的，像個板著臉的中年大叔，沉悶，壓抑。
我喜歡什么樣子的汽車？我的腦海里閃過寶馬X5，奧迪Q7，奔馳GLC、GLE，可惜這些車太貴，砸鍋賣鐵我也買不起。除了這幾種類型的豪車——其實她們還算不上豪車，離真正意義上的豪車還有不小的差距——我還說不上來我喜歡，或者說想買什么類型的汽車。
晚上下了班，我回到租的房子，換上拖鞋，一屁股坐在半圓形的沙發(fā)上。小雨體貼地給我端來一杯水。
“累一天了，先喝口水?！?p> 我對她微微笑笑，接過水杯，卻沒有馬上喝到嘴里。
“咋了？有心事？”她挨著我坐下，柔軟的小手搭在我的大腿上?！耙灰覟槟闳嗳?？我在市里賣化妝品的時候，店里的一個大姐做過按摩師，她教了我?guī)资?。”我還沒開口，她便捏住我腿上的肉，力度不大不小，剛剛好。一絲酥麻的電流沿著腿部神經(jīng)沖到大腦，難以形容的舒服把我包裹起來，我不禁抖了一下，嘴里發(fā)出舒服的呻吟。小雨的雙手從膝蓋的位置一寸一寸地往上挪，最后停在大腿根兒。她又捏了幾下，在我即將難以把持之際，她收手了?！凹芽。裉焐习嗝?？你看車了嗎？”
我用力晃了晃腦袋，使勁擠了擠眼睛，望著小雨，前一秒的經(jīng)歷和感受好像一場夢，一場虛無縹緲的夢。“我姐夫托人給我找了輛二手的大眾車，八成新，五萬?！蔽姨统鍪謾C，解鎖屏幕，讓小雨看那輛車的照片。不知為什么，我感到心虛，覺得難為情，好像那張照片是我一個上不得席面的至親。
“黑的？”小雨那化得纖細(xì)的眉毛豎起來，成倒八字狀，有點凸起的大眼睛仿佛天花板上的LED燈，熠熠生輝。“佳俊，你有沒有覺得這種車特別適合商務(wù)人士開？大氣，穩(wěn)重，成熟，好像不太適合我們這種剛上班的年輕人。你認(rèn)為呢？”她眨著眼睛，認(rèn)真而可愛地盯著我。
小雨和我心有靈犀，我看不上的，她也不喜歡。我無聲地點點頭，因為有人懂我的心思而喜悅。
“佳俊，我喜歡白色的汽車，你呢？”她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xù)自顧自地說下去?！叭羰荢UV就更好了。等我們以后有了孩子，嬰兒車啊，玩具啊，紙尿褲啊，車子的空間越大，越方便，越好，你說呢？”這次她等著我，嘴角掛著甜蜜的神往微笑，癡癡地注視我，一副陶醉的模樣。
孩子？我沒有想那么多，也沒想那么遠(yuǎn)，但我著實不喜歡我姐夫給我找的那輛黑色大眾。我一邊嗯了一聲，一邊點頭，對買什么樣的車子仍沒有什么清晰的概念?！鞍咨腟UV？不錯的想法，明天上班的時候我搜一下，看看有沒有十萬以內(nèi)的SUV?！蔽覌尭嬖V我買車必須控制在十萬以內(nèi)，再多就拿不出來了。
“十萬？是不是有點少了？”神往的微笑被我的話擊成齏粉，仿佛壓根沒存在過似的?！拔衣犎苏f，SUV好歹二十萬起才勉強能開幾年。十萬塊錢的怕是開不了一年吧？你再跟你媽說說，讓她再想法拿出十萬，咱們一步到位，省得以后換車。你開不了口，我跟姨說?！闭f完，她真的拿起電話，直勾勾地盯著我，等我點頭示意。
那個時候，小雨和我媽的關(guān)系親密融洽。若我同意，她絕對會撥通我媽的手機，就買車一事跟我媽好好地商量。我媽已經(jīng)把話給我說明白，我不能讓小雨給我媽打這個電話，不能讓我媽為難。她剛拿出三十萬付房子的首付。她不容易。
“雨，”我按下那只躍躍欲試的小手，含情脈脈地凝望她的雙眼?！澳阒牢覀兗业那闆r，付了房子的首付，家里確實沒什么錢了。十萬塊錢已是我媽所能承受的極限，再讓她多拿出十萬，那還不得要了她的老命？”
她不為所動，我只好說下去?！懊髂昴阏f我們要訂婚，結(jié)婚，你們那邊的彩禮又那么重，我擔(dān)心到時我媽一下拿不出彩禮錢，豈不耽誤我們的終身好事？我認(rèn)為咱們先買輛十萬以內(nèi)的車，買不了SUV就買普通的汽車。等過幾年，我們攢下錢，我媽手里又有積蓄，咱們再買二十萬以上的SUV。你說我說的在理嗎？”她的眼珠松動了，我跟著松了口氣。
“好吧，我理解你媽，咱們先買個十萬以內(nèi)的汽車?！毙∮暾ＵＱ劬Γ岘嚳蓯鄣谋强佐鈩??！安贿^，我還是喜歡SUV，威武，大氣，散發(fā)著陽剛之氣。我聽人說哈弗有幾款SUV都在十萬塊錢以下，性價比可高了。你知道嗎，哈弗已經(jīng)能夠自主研發(fā)汽車的發(fā)動機，還是非常了不起的。而且，目前國家支持和扶持國產(chǎn)品牌，作為中國人，我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盡一份綿薄之力。你覺得呢？”
小雨言之鑿鑿，說得在情在理。我點頭稱是，尋思明天上班的時候好好研究一下哈弗SUV。
“佳俊，別人給我說哈弗這款SUV賣得十分火爆?！彼怄i手機，翻出幾張SUV照片。我感到怪怪的，還沒細(xì)想，目光別被照片鎖住?！斑@外形，這顏色，這派頭，這氣場，簡直是要買車的人的不二選擇?！?p> 小雨曾做過化妝品銷售員，口才非常了得。但真正吸引我的不是她說的話，而她手中的手機，手機中的照片，照片中的SUV。這就是我心儀的汽車，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汽車，這就是……我沒有小雨那樣的口舌，語盡詞窮，難以描述我激動的心情。
我從小雨的手中奪過手機，屏息斂氣，細(xì)細(xì)端詳那幾張照片。翻來覆去地看了七八遍，我對自己說我就要買這輛車。可我該怎么跟我姐交待呢？我犯難了，皺起眉頭，目光飄忽，照片中的白色SUV支離破碎，又聚攏復(fù)合，變成那輛死氣沉沉的黑色汽車。
“你不喜歡嗎，佳??？”善解人意的小雨覺察到我的不對勁，將溫暖的小手放在的背上，湊過來?！拔乙詾檫@種車型正是你喜歡的類型，對不起，咱們認(rèn)識兩年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闭f完這句話，她自責(zé)地抽泣起來。
我慌忙把手機放在一邊，一把攬住她，撫摸她的秀發(fā)?！安唬∮?，我超級喜歡這輛車。要不是還得上班，我明天就去把她買下來?！蔽要q豫著要不要將心里的秘密向她傾訴，想到她早晚是我的妻子，我做了決定。“下午我姐跟我視頻了，她巴拉巴拉地說那輛大眾車如何好，說她如何搶手，說我姐夫費了好大勁才讓賣車的人同意等兩天再賣。我一眼就喜歡上你給我看的這輛車，因不知該怎么跟我姐說而犯愁，與你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真的？”和我確認(rèn)過眼神，她破涕為笑，順勢鉆進(jìn)我的懷里?！澳銍?biāo)牢伊耍乙詾樽约鹤龅貌粔蚝?，因忽視你的喜好而自?zé)?，F(xiàn)在沒事兒了，我還是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嘻嘻——”
她因懂我而喜悅，我因被人懂而激動。我摟著她，嗅著發(fā)絲間的香氣，陶醉，沉迷，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