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硯跑出青花樓的時候,四下尋人,卻只在河邊看到了秋傅七一人。
天的盡頭已經(jīng)逐漸光明起來,黎明爭搶過黑暗,率先發(fā)出強(qiáng)烈的一縷光來,戰(zhàn)硯見他像是在欣賞日出,便不動聲色的站在了他的身側(cè),目光也望向那日出。
秋傅七察覺到身側(cè)的人,但并未開口說話。
這樣一想,銀兒將他留在房內(nèi),定是去對秋傅七做什么了,不過,眼下人好好的,顯然,應(yīng)該是聊了些什么吧。
側(cè)過臉去的時候,他注意到草地上的繩子,瞬間一驚,向秋傅七脫口:“她對你做什么了?”。
“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秋傅七沒有看向他,只是盯著夕陽,突然這樣問了一句。
戰(zhàn)硯蹙眉,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當(dāng)初我說好的,要好好保護(hù)她,我總是沒有做到這一點?!彼劾锪髀冻隽藗?。
戰(zhàn)硯眉心一緊,想要開導(dǎo)他,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了,半晌,才說了一句:“這件事情不能怪你”。
他無奈一笑,側(cè)臉向戰(zhàn)硯說了一句:“走吧,先回海役”。
順著他的側(cè)臉,戰(zhàn)硯見他轉(zhuǎn)身,臉自然而然的也跟著轉(zhuǎn)了過去,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對方落寞的背影,自己心里也跟著難過了起來。
那個從鄧定城一路追來的女孩,如今變成了青花樓的女子,大概誰也沒有會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就像是,此刻站著的戰(zhàn)硯,也沒有想到,這個女子,會真的在自己心中留下一席之地一樣。
緣分真的是一個奇妙又傷感的事情······
籬銀回到自己房間,本來是打算換一身衣裳再去葉府找葉皛的,可沒有想到剛一進(jìn)屋子,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墻角的葉皛,正好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了頭來。
“回來啦?!睂Ψ街皇菧\淺一句,并未多過問什么。
“你來這么早啊。”她語氣平淡,并未直接開啟她心中想要質(zhì)問的話題。
葉皛點了點頭,隨時注意著她的情緒變化,站到她跟前的時候,卻打趣著:“我聽說了昨天的事情了,不過,侯爺可是沒有要樂姚,說是單獨見了一面”。
這點燃了她的興致,她看著對方波瀾不驚的目光,點了點頭,微笑開口:“是呀,只是聊了一聊,對了,葉皛,我想問你,你跟樂姚是什么關(guān)系?”。
“怎么問這個?”他脫口。
“因為她對我們這些人都是冷眼相待的,可對你除了冷眼,眼里還有其它的東西。”她點到為止,并未明說。
他只是淺笑,倒也回答了她:“她曾經(jīng)挺喜歡我的”。
“那你呢,你喜歡她么?”她馬上追問。
“我可是真心想過要娶她的?!彼@樣回了一句,不急不慢的側(cè)過身去,又道:“不過我們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使我答應(yīng),她也不會答應(yīng)”。
“所以,你對她的真心并沒有幾分?!边@樣的回答,足以讓她知道這個男人對樂姚的心是怎樣的了。
看來,這個女子即使是忘了所有,也還是這樣一針見血。
“你這突然的追問可不尋常?!彼D了頓,問道:“是不是他們跟你說些什么了?”。
“說了,還很多呢?!彼樦脑掗_口,卻沒有明說。
沒有馬上著急解釋,他很有耐心的坐在棕紅色的凳子上,面向站著的紅衣女子,一聲淺笑以后,只道:“慕華,不管他們說了什么,那個秋傅七的身份可是侯爺,你要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他的一舉一動可牽動著鄧定城”。
“你給我喝得是什么?”她這才想起來,那杯他晃動過的水。
這才想起來問,太遲了些吧······
“這個問題,我等會兒再回答你。”他淡淡一句,又道:“昨天戰(zhàn)硯將軍也來過這里吧?”。
“看來,這青花樓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彼抗庖怀?,心里暗暗一句后,抬眼看著坐著的人,只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你還問我做什么呢?”。
“我只想跟你坦誠。”他說出了原因。
“坦誠?”她覺得可笑了起來,又道:“我且不管你同我說的那些事情的真相如何,單憑樂姚的事情,我就覺得你這個人可不怎么樣,你說你想與我坦誠,你不覺得你太虛偽了么?”。
“這點我承認(rèn)?!彼挂矝]否認(rèn),又道:“可對別人,我不坦誠,但對你,我會坦誠的”。
見她皺了一下眉頭,他又抓緊開口:“他們都以為我在利用你,就連樂姚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我雖然也造成了這樣的現(xiàn)象,但我最終的目的是跟你坦誠”。
“我糊涂了?!彼夹挠忠痪o。
“不著急,我慢慢跟你解釋?!彼f得淡然,又道:“你確實是他們口中的籬銀,從小在鄧定城長大,你有一個年邁的爺爺,他從小就很疼愛你,你還一直有個毛病,就是口吃,后來,你長大了,遇見了秋傅七,你跟他成親了,但這門親事是你不愿的,你當(dāng)時確實也是仰慕戰(zhàn)硯將軍,就一路往寸城奔了”。
這次,她相信他的話,因為確實也沒有必要撒第二次謊,不過,事情好像并沒有這么簡單,她瞬間追問起來:“然后呢,我為什么不記得這些事情了?”。
“因為我想讓你忘了這些事情?!彼f明原因。
忘了,為什么?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問,他繼續(xù)解釋道:“你記得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我寧愿你恨這些人,也不愿你跟他們有這種糾葛”。
他站了起來,見她沒有開口,又啟口:“這慕華才是你的真名,而那籬銀二字是你爺爺給你取的新名字,你的父親是鄧定城當(dāng)年的臣子,因被誣陷貪墨叛國,被上一任的皇帝判得個滿門抄斬,這宗案件時隔多年,至今無人再提”。
她眼里雖有驚訝,但畢竟只是對方的一面之詞。
“滿門抄斬的話,那我爺爺怎么還活著,我怎么還活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沒被眼前的話迷了心智,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他并不是你爺爺,你的爺爺早就隨著你的爹娘一同死去了,我想,他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撿下你的一位好心人,至于他是怎么撿到你的,這我就無從得知了,至于你說得我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因為當(dāng)年與你全家被處死的還有我雲(yún)府”。
“雲(yún)府,你不是姓葉么?”她訝異了起來。
他苦笑了一下,解釋道:“我確實當(dāng)了很久的葉皛,當(dāng)年,我娘不想被辱沒,一場大火將雲(yún)府燒了個精光,可偏偏只有五歲的我從大火中逃了出去,可能是因為我的一位玩伴被燒得面部全非,所以,朝廷上的那些人將他認(rèn)作了我,我這才得以僥幸逃脫,不過,我的臉被毀了,后來,一路顛沛流離以后,我遇到了我?guī)煾?,他教我武功教我醫(yī)術(shù),多年過去了,師傅老死了,只剩下我一人,我發(fā)誓要報仇,所以,我用自己的醫(yī)術(shù)把自己變成了葉皛”。
“那原來的葉皛呢,是被你給殺了?”她猜測著。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殺了他。”他承認(rèn),又道:“慕府和雲(yún)府要被滿門之前,你才出生不久,我們兩家是世交,你脖子上的名字當(dāng)時還是我一時頑皮給你取的呢”。
她沒有想到,這人一開口的坦誠,信息量居然這么大!
“我也不妨告訴你,我之前也當(dāng)過一段時間的羌無,那個名字,是我?guī)煾翟?jīng)給我取的江湖名字,用著這個名字,我在海役接近過你?!彼D了頓,又道:“其實,從你第一次來江海城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只不過,那個時候,我沒有露面罷了”。
“所以,我這兩天在路上聽得那些命案,都跟你有關(guān)系?”既然他要報仇,真的葉皛也被他殺了,那些秋傅七一行人突然停留在這里也不是貿(mào)然的,他們既然在追查命案,那就只能證明,這些命案都跟眼前這個姓雲(yún)的有關(guān)系。
“沒錯?!彼寡缘馈?p> “僅僅是憑著這個吊墜,你就能夠認(rèn)定我是慕華?”她又發(fā)出了疑問。
“因為你的長相,跟你爹娘真的特別的像,所以,我一眼就認(rèn)定了你是慕華!”他說得非常堅定,讓人不得不相信這是真話。
她一下側(cè)過了身去,長長的倒吸了一口氣。
“你方才說寧愿我恨秋傅七他們也不愿意我記得他們是怎么回事?”鎮(zhèn)定了一下之后,她瞬間又問向了這個人。
真是著急,連他的真實姓名也不問,就想問問別人的事情······
“我記得我以前問過你,倘若有一天你跟侯爺針鋒相對了,你還下得去手么。”他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突然冷冷開口:“我想讓你忘記他們,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想讓你對他們下得去手”。
“廢話少說,這到底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她有些耐不住了。
他將她的著急看在眼里,但不知道她是在擔(dān)心什么,還是真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