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咎由自取
逐月看著單莫鑰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面上的死灰之色漸漸褪去，這樣清華無雙的女子，她的確不能比。更是后悔，她根本就不該招惹她。一直以為主子愛護(hù)于她，但是今日她終于明白，沒有主子的愛護(hù)，她什么也不是。一條狗都不是。
單莫鑰走到她面前停下，看著她臉色不停變換的神色，似乎可以看到她心底一切想法。
透徹、醒悟、后悔、決絕，蒼涼，悲哀……一切盡在那張慘白的小臉上，和那雙對著塵離季貪戀不舍的眸子上。
單莫鑰靜靜看了半響，嘴角微勾，對著她扯出一抹淡漠的笑，眸光掃了一眼靜然不動的塵離季，緩緩開口：“是你自己來，還是我送你一程？”
逐月看著單莫鑰，虛弱的身子不停的顫抖起來。然后她急迫的轉(zhuǎn)眸看向塵離季。
單莫鑰也隨著她淺笑的轉(zhuǎn)眸，同樣看向塵離季。
只見塵離季一直站在原來的地方，紫衣滟華，巍然不動，掩在廊檐暗影下的容顏褪去了早先的暗沉森寒，如今看不清表情。
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單莫鑰可以猜出，他的臉上如今一定是那種淡漠涼薄。
只是一眼，單莫鑰收回視線，看著逐月慘白無血色的小臉挑眉：“如何？我可以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你是自己動手，還是我送你一程？”
“我……”逐月收回視線，眸底現(xiàn)出深深的恐懼，身子顫抖的更是厲害。
單莫鑰心中冷笑的看著逐月，不知道這樣的女人如何在塵離季這樣的人身邊跟了若干年。
追風(fēng)和逐月，若論塵離季用人來說，追風(fēng)沉穩(wěn)，淡漠，無情，顯然有能力跟隨在塵離季的身邊。而逐月則是剛好相反，輕浮、魯莽、性情刁鉆，美貌也只是中等，顯然是不合格的。
“看來你需要我送你一程！那么就不必等一炷香了。”單莫鑰五根手指轉(zhuǎn)了一圈手中的半截寶劍，淡漠的開口，話音未落，斷劍向著逐月心口刺去。
位置分毫不差，正是鈴兒被她刺傷的地方。
“主子！”追風(fēng)看著單莫鑰的劍，忽然跪倒在地上。面色慘白的看著塵離季：“求主子救逐月一命！”
塵離季淡漠的看著單莫鑰手中的劍，似乎沒有聽到追風(fēng)的話，看也不看他一眼。
單莫鑰似乎也沒有聽到追風(fēng)的話，手中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一寸寸的逼近逐月的心口。
“主子！”追風(fēng)再次開口。
“咎由自取。你認(rèn)為我該救她？”塵離季收回視線，看著追風(fēng)，淡漠清寒：“或者你是想要我用季王府換她的命？”
追風(fēng)臉色頓時慘白，眼看單莫鑰的劍尖就要刺入逐月心口，情急開口道：“主子不看逐月多年侍候的情分，可是她是清玉公主送給主子的人，主子如何對清玉公主交待……”
話音未落，看到塵離季猛然沉下的臉，追風(fēng)頓時住了口。
清玉公主？單莫鑰如水的眸子閃過一抹冷光。原來塵離季喜歡的人是玄清玉公主。這便是他未嫁先休了慕容若雨的原因么？
那個據(jù)說五年前險些被風(fēng)魅玦砍掉一只手的女人，離南國最受寵，才貌雙全的第一美人，玄清玉公主？逐月是她的人？
“叱”的一聲刀劍割破的聲響，單莫鑰嘴角一抹冷凝的弧度。無論她是誰的人，塵離季的人也好，那個玄清玉的女人也好。今日她都要為鈴兒償命。
眼看著寶劍刺入逐月的身體，追風(fēng)臉色大變。跪著的身影一閃，清冷一聲，寶劍出鞘。
寒光閃閃的寶劍帶著凜冽森寒的殺氣，向著單莫鑰后背刺來。
他的劍法比逐月的劍法快了不止十倍！
這才是塵離季的人！單莫鑰看也不看身后，依然將手中的劍穩(wěn)穩(wěn)的一寸一寸遞進(jìn)逐月的身體里。
逐月胸前頓時溢開一大片血蓮花。
塵離季眸光一緊。但是依然沒有動手。
追風(fēng)的劍尖在單莫鑰的后背心一寸之處頓住，俊顏慘白的看著眼前巋然不動的女子。她在專心的做著一件事情——s人！而他的劍再也遞進(jìn)不了一寸。
“感覺如何？是不是很刺激？”單莫鑰不回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逐月。
“你……”逐月嘴角鮮袖的血流出，眸底的恐懼不減反增?？粗鴨文€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看地獄的勾魂使者。
“你對著我出劍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單莫鑰細(xì)挑眉梢，繼續(xù)盯著逐月的眼睛。
逐月似乎連顫抖都不會了。只是恐懼的看著她。
“張揚(yáng)要有本錢。s人也要有本錢。如果你沒有，下輩子最好別再遇見我！”單莫鑰手腕微微一用力，劍柄再次向著她身體遞進(jìn)了一寸。
就在單莫鑰手腕用力的一瞬間，一道白光閃過，“?！钡囊宦暻屙?，打在了劍柄上。劍柄一碎兩段。
單莫鑰手腕一麻，受不住內(nèi)力的脫手，‘鐺’的一聲清響，劍柄落地。
單莫鑰眸光微微瞇起，看著落到地上的劍柄，轉(zhuǎn)眸看塵離季眸光森涼：“季王殿下這是何意？”
塵離季不看逐月，微抿著薄唇看著單莫鑰，眸底一汪黑色。半響，緩緩開口：“如今你的丫頭也許還有救。你就如此定論要殺她。是不是太早？”
“季王殿下認(rèn)為早么？”單莫鑰冷冷的挑眉：“那么你將鈴兒給我救活回來，我便饒她一命！”
塵離季不語，看著她，深深凝視。
“不能么？那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單莫鑰眸光一冷，手腕攸然掐住了逐月的脖子，快若閃電。
追風(fēng)一怔，根本就沒看到單莫鑰是如何出手的。指著她后背心的劍微微一顫。
“主…子……”逐月費力吐出口一句話，根本就沒有半絲反抗的余地，嘴角有鮮血溢出，胸前鮮血如注。生命進(jìn)入了倒計時。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冷凝了一般，空氣也凍結(jié)了。
“主…主子……”瞳孔渙散，逐月戀戀不舍的看著塵離季，奄奄一息的閉上了眼睛。
“追風(fēng)！回府去取千年靈芝！”塵離季忽然開口。
追風(fēng)頓時一驚，回身看著塵離季：“主子？”
“立即回府去??！”塵離季沉聲開口。
“是！”追風(fēng)看了一眼眼前沒有半絲松手的單莫鑰，緩緩撤了手中的劍，身影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塵離季目光定在單莫鑰的手上，她手腕火紅的手鐲在陽光下散發(fā)著淡淡光華，與她周身的光華如此相配。
琉璃的眸子微微瞇起，眸底如一壁深淵，一眼看不到底。
從單莫鑰手上移開視線，看著她淡漠的側(cè)臉，沉聲道：“我用千年靈芝救你的丫頭，你可以松手了？”
玄清玉對塵離季影響如此之大么？讓他舍得用千年靈芝來換她的人？
單莫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轉(zhuǎn)眸看向塵離季，聲音冰冷：“你最好期盼你的千年靈芝真的管用！否則……她的命和季王府都要陪葬！”
話落，猛的嫌惡松手。
逐月半躺著的身子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松了手，單莫鑰看也不再看逐月一眼，伸手入懷，繡著一朵白梅的白色娟帕取出，仔細(xì)的擦著手。
白梅清傲，繡功堪絕。可隱隱看到刺繡女子一身清骨。
單莫鑰漫不經(jīng)心的擦著手，動作優(yōu)雅，高貴清華。一襲淺藍(lán)色在明媚的陽光下點點光華，胸前被先前鈴兒染袖一大片鮮血尤其醒目，但給人的感覺卻不顯污濁，而是清水芙蓉，純?nèi)皇崱?p> 塵離季看著單莫鑰，紫色琉璃的眸光一點點黑色加深。如云霧雕琢，繚繞不去。
“咳咳……咳咳……”逐月伸手捂著脖子，虛弱的咳嗽著。整個侯府靜寂無聲，只聽到她沙啞的咳嗽聲尤為清晰。
半響，擦完手，單莫鑰將娟帕脫手丟棄在地上。正好砸在了躺在血泊中的逐月面前。
看到扔到她面前的白色娟帕，逐月猛的停住了咳嗽，臉色蒼白的看著單莫鑰，小半截斷劍依然插在她的胸前，那朵白梅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想起先前單莫鑰如地獄魔鬼一般的殺氣，逐月身子不停的哆嗦了起來。
單莫鑰嘴角扯動，冷冷一笑?？雌淦?，觀其主，玄清玉公主也未必如傳言所說的那么好。傳言這東西，本來就最不可信。
感受到塵離季幽深的眸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單莫鑰淡漠的轉(zhuǎn)頭，也看著塵離季。
微風(fēng)吹過，吹起塵離季紫色華貴的錦袍，大朵大朵的曼陀羅滟滟花開。頭上紫金冠散發(fā)出琉璃華光，青絲隨著清風(fēng)飄揚(yáng)。
君子如玉，美如琉璃。莫過于此了！無怪乎能達(dá)到天下前三之人！萬千閨中女人的春閨夢里人。但不過是空有其表，內(nèi)腹實則陰沉薄幸之人。
看著塵離季，單莫鑰很是懷疑，他真的懂愛么？
塵離季也看著單莫鑰，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如何形容呢？天山雪蓮，洛水芙蓉，春之海棠，冬之寒梅。
這樣的女子讓人想……
……
“主子！”一道黑影一閃，帶著一絲清涼暗沉之色，追風(fēng)飄身而落在了塵離季的面前，打斷了他的神思。
塵離季微微蹙眉，轉(zhuǎn)過頭看著追風(fēng)，臉色閃過一絲不悅：“可是取來了？”
“是！”追風(fēng)躬身應(yīng)是。雙手遞上一個錦盒。
錦盒是上好的罕見袖玉雕琢而成，玉面上雕刻著七彩金鳳。金鳳的眼睛是罕見的紅火石，金鳳的鳳尾鑲嵌著拇指大的幾顆夜明珠。
整個盒子不過是雙掌托起那么大。精巧漂亮，一拿出來便是金光閃閃，一見就是彌足珍貴的上上品。
用這樣的盒子來裝千年靈芝的確是物盡所值。單莫鑰看著追風(fēng)手中的盒子。想著這個是不是真的能救鈴兒。
塵離季看著追風(fēng)手中的錦盒，并不伸手接，只是靜靜的看著，眸底閃過一抹傷色，周身光華的氣息陰郁哀涼了幾分。
“主子？”追風(fēng)看著塵離季的神色，輕聲開口。
塵離季不語，依然看著盒子。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里，不能自拔。
單莫鑰看著塵離季的神色，顯然這個盒子對他很重要。既然如此重要還拿出來，那么便說明那個玄清玉公主在他心中更重要了。
一個是離南國最受寵的公主，一個是塵封國最尊貴的季王。兩個都是天生嬌寵。起了愛情的火花的確很正常。
但是有些人卻不知道，這種越是絢麗的東西，越是短暫，甚至是奢求。
都說涼薄之人一旦動情，便最是深情。塵離季為了玄清玉公主舍得拿出彌足珍貴的千年靈芝，而且靈芝本來就罕有，而且這株靈芝顯然對他很重要。只是不知道那玄清玉公主對塵離季是否也是如此情深？
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情深又如何，跟她何干。
許久，塵離季抬頭看單莫鑰。眸光深邃的似乎要將她吸進(jìn)去。對著追風(fēng)緩緩開口：“將它送去給慕容小姐！”
“主子，逐月咎由自取……這靈芝是……”追風(fēng)緊緊咬著嘴唇，看著塵離季，忽然跪地：“主子還是收回！屬下覺得清玉公主一定會諒解你的……”
“送去！”塵離季面色一沉，低沉的打斷追風(fēng)的話。聲音帶著透骨的凌厲。
“主子？”追風(fēng)跪地不動。
“你是不是也想反了？”塵離季陰沉著臉看著追風(fēng)，鳳目薄怒陰寒之色：“看來我平日是太縱容你們了。季王府小的要不下你們了么？季王府的狗當(dāng)真比主人還大么？”
“屬下不敢！主子恕罪！”追風(fēng)面色頓時慘白，立即垂首。
“送去！”塵離季怒喝了一聲。
“是！”追風(fēng)起身，再也不敢言語一句，向著單莫鑰走去。
單莫鑰看著追風(fēng)一步一步沉重的走近，美眸清涼，沒有一絲情緒流動。
追風(fēng)走到單莫鑰近前三步遠(yuǎn)距離，躬身，雙手遞上錦盒，聲音僵硬：“請大小姐收下！”
單莫鑰伸手，指尖碰觸盒子。追風(fēng)身子一僵，麻木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期意神色的看著她。
單莫鑰淡淡的看了一眼追風(fēng)，沒有半絲停頓，將盒子拿進(jìn)了手里。眸光掃見塵離季俊顏平靜的看著盒子，似乎無關(guān)痛癢。
越是平靜，越是在乎。單莫鑰深喑此道。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追風(fēng)見她接了錦盒，神色黯然的退了回去。
單莫鑰漫不經(jīng)心的將錦盒拿在手里，回身，看著地上不敢置信看著她手中錦盒的逐月，淡而冷的開口：“再有下次，別說是一株千年靈芝，就是十株，也救不回你的命！”
聲音清泠，話語斷然。不屑冷然，凜然不可質(zhì)疑。
如今你來我往過招數(shù)個回合，包括塵離季在內(nèi)，場中幾人，沒有一人懷疑單莫鑰的話。
“主子，主子……奴婢愿意一死謝罪！求主子收回錦盒……”逐月猛然驚醒，看著塵離季，小臉慘白如鬼，還有悔恨。
塵離季不語，俊顏暗沉的看著逐月。
“主子，奴婢的命不值錢，求主子，逐月會留信一封自裁書給公主，公主定不會怪罪主子…求主子……”逐月哀求的目光看著塵離季，忽然一咬牙，猛的抬手，將心口的半截斷劍向里推去。
單莫鑰嘲諷的看著逐月。現(xiàn)在自殺，豈不是晚了？
塵離季面色一寒，一揮袖，一縷氣線飄過打向逐月的手。
逐月手腕頓時一痛，松了手，看著塵離季，哀戚驚呼：“主子……”
“追風(fēng)！送她回離南國交給清玉公主！不得有誤！”塵離季看也不看逐月一眼，淡漠沉聲開口。
送回離南？聞言，單莫鑰眸光輕閃，看著塵離季。
塵離季如玉的神色不明。但不難看出心底隱隱的暗沉之色。
“主子，奴婢愿意一死，求您…求您別將我送回離南…主子……”逐月聞言，立即向著塵離季爬去。慘白的小臉鮮血和著淚水橫流，狼狽的看不出模樣。
“追風(fēng)，你沒有聽到我的話么？”塵離季冷漠的開口。
“是！屬下一定將她完好送回公主府。”追風(fēng)立即躬身應(yīng)是。
“三日，務(wù)必到達(dá)離南！”塵離季聲音依然淡漠。
“是！”追風(fēng)臉色一白，再次應(yīng)聲，上前幾步抱起地上哭著哀求的逐月，身影一閃，瞬間消失在了侯府。
三日時間到達(dá)離南？最好的馬，快馬加鞭也要六日。塵離季是擺明了不給逐月醫(yī)治傷口的時間。到離南后大難不死便也僅剩下一層皮了。
果然是涼薄之人的作風(fēng)！不知道那個玄清玉公主看到送回去的人會該如何？
單莫鑰想著，隨即覺得無聊。如何也不關(guān)自己之事，她目前是盡快去救鈴兒。
單莫鑰拿著錦盒，淡漠轉(zhuǎn)身，抬步欲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