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百里無名墓,寥寥北風煨寒針……”
梁小劍聽見身后那人,用低沉的聲音,念著這詩句。他猛然轉身,就看見林間的斜影打在一個人身上,那人仿佛也身穿一席道袍。看到這裝束,他不由得握緊長劍,后退了半步。
那人從半側斜影中走了出來,梁小劍卻認得那人。那人,乃是在拜劍山莊上見過的,脾氣倔強,懟天懟地的牛鼻子老道人,太依道長。
“道長?”梁小劍驚詫道,“你怎么會在這?”
太依道長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倒地的龔勝面前。他看著龔勝倒在地上,兩眼瞪得老大,但眸中無光。整個人四肢僵直,小腿還時不時地抽搐了一下。
這龔勝,中了梁小劍的暗器“百墓寒針”,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重要穴位都被寒針封住了。雖然還有口氣,但已經(jīng)成了一個廢人。
“這個人……”太依道長緩緩地說道,“本是我的徒兒……”
“你的徒兒?”梁小劍跟上來,再次上下打量著地上的龔勝,“這血指半仙是你的徒兒?”
說來,從一開始他就十分疑惑。一個盜匪頭子,怎么穿了一身道袍。手上不帶兵刃,還會使用仙術。原來,他是道家出身,是太依道長的徒弟!
“血指半仙?”太依道長口中啐了一聲,“屁個半仙,就是偷學了點……”
他講到一半,卻不知道為什么打住了。只見,他蹲下去,在龔勝的衣襟內(nèi)翻了一下,拿出幾頁像是武功秘籍的東西。
梁小劍瞄了一眼,那紙上仿佛寫了“點妖指”三個字。太依道長草草地翻看了一下那幾張紙,確認無誤之后,便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里。
那日,在拜劍山莊,慧言法師和太依道長,關于當年太依道長在寶能寺偷學佛家秘籍那段往事的爭執(zhí),梁小劍并沒有聽見。所以,他并沒有意識到剛才太依道長的尷尬之言。
想來,那龔勝一定是從太依道長那,偷了“點妖指”的秘籍心法。下山之后,謊稱自己使的是仙術,在江湖上招搖撞騙,自詡為“半仙”。剛才,太依道長啐的是,龔勝是偷了自己的秘籍,不要臉得說是仙術。而實際上,那幾頁秘籍,也是當年他從寶能寺偷窺之后,自己憑記憶謄寫的,也算是“偷學”。
“這孽徒,年前偷了我的三頁秘籍,私自下山,我找了他好久……”太依道長站起來,對著梁小劍解釋道,“前幾日我便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伙人的行蹤,但還是來晚了一步,讓他們又殘殺了不少無辜之人?!?p> 梁小劍點點頭,將手中的長劍收入劍鞘中。
太依道長瞥了一眼梁小劍手中的文匠一頁書,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便是藍莫河新招的女婿?”太依道長指著他手中的寶劍問道。
梁小劍連忙抱拳作揖行禮道:“晚生梁小劍,見過太依道長!”
他心中一慌,心想那日在拜劍山莊,太依道長應該沒跟自己照過面,他對自己應該沒什么印象。想必,他應該是看見了自己手中的文匠一頁書。
無奈,這把寶劍太有名了!從拜劍山莊的演武殿試煉出來才沒有幾日,他眼前的太依道長,竟然就能夠將此劍和自己的身份聯(lián)系在一起。
看來,借著這文匠一頁書和拜劍山莊的光環(huán),自己在江湖上,也小有了些名氣了。
“梁小劍……”太依道長捋著胡子,對著眼前的年輕人,微微點著頭,“你替我清理了門戶,我倒要謝謝你了!”
“不敢不敢!”梁小劍推辭道,“除惡揚善,本是……”
“你那‘百墓寒針’應該是圣玉司的徐海山給的,可你這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太依道長打斷了梁小劍,想必是懶得聽他那些江湖套話,“我剛才看你的招式,有那么一點蓬萊仙島的意思。譚島主,是你什么人?”
“實不相瞞,我與那蓬萊仙島的譚島主,并不相識……”梁小劍解釋道,“剛才那幾招,也是我胡亂打出的??赡芨钊R仙島的劍法,有些相似罷了?!?p> 前日里,也是在這嬌娥山的密林中,唐九暢唐先生也提及過此套劍法是蓬萊仙島的“靈劍決”。他只是在面對那猙獸的時候,情急之下突然腦中出現(xiàn)的劍招。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腦中會有這套劍法,就跟之前使出“山海十三劍”一樣,十分離奇。
太依道長似乎并不相信梁小劍的這番解釋。旁人聽了這段話,也多半會是覺著是在敷衍。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小劍,一臉真誠的樣子,卻也看不出像是在撒謊。
“不管你怎么說吧,貧道說到做到。你替我清理了門戶,追回了秘籍,我必然是要謝你的!”太依道長倒是個直性子,在答謝梁小劍這件事上,還真是十分堅持,“我……我看你天資聰慧,不如教你幾招,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拿得出手,如何?”
聽到要教自己功夫,梁小劍又慌了。要換做旁人,此時一定已經(jīng)喜上眉梢了??设b于梁小劍的特殊情況,誰做他師父都要倒霉,他可不敢害了太依道長。想到此處,他面色略顯猶豫。
太依道長看著梁小劍為難的神情,卻有些生氣地說道:“怎么?你是瞧不起貧道么?也是,你可是拜劍山莊的姑爺,‘浮光掠影’藍莫河的賢婿……”
“不不不……”梁小劍連忙說道,“不是這個原因,只是……”
“只是什么?”太依道長心氣高,被梁小劍這么一激,牛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不要廢話了,明日來浮雨寺找我!”
說罷,拂袖而去。
梁小劍呆愣地杵在那,一時沒反應過來。
為何這太依道長要教我功夫,卻要我去浮雨寺呢?難道,他也是寺里的香客?這不可能!一個道教道長,怎么可能去佛家寺廟做香客呢?
梁小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實在琢磨不透這其中的關聯(lián)。
突然,他感覺到腰間的布袋里發(fā)熱了起來。他拿起布袋,取出里面的靈珠。這正是之前,紫玉玲瓏送給他的,收有猙獸的九曲玄珠。此時,他就看見,那靈珠內(nèi),赤色的流光在快速地轉動的。
那靈珠越來越熱,梁小劍快抓不住了,手一松,那靈珠便掉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靈珠,跟地上潮濕的泥土滾在了一起,一道白光閃出,就看見,在那白光里,似乎出現(xiàn)了什么東西。
梁小劍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手掌大小的動物。
他走過去半蹲了下來,仔細看著這小動物。這是一只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豹子,頭上有一個肉色的小點。這小家伙,就像是剛生出來一樣,眼睛還沒睜開,身體微微顫動著,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那猙獸,是幻化了?
梁小劍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黑色小家伙,那孱弱的樣子,十分可愛。跟之前那個兇殘恐怖的食人猛獸,完全對不上號。
就看見,那小家伙在草地上,微微發(fā)抖,好像是有些冷的樣子。梁小劍心想,這深秋的林間,地面還有些潮濕,怕是這小家伙可能要凍著了,連忙將它抱了起來,打開衣襟,放入懷中內(nèi)側。
貼在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人的體溫,那小家伙似乎是暖和了一些,顯得舒適了很多。他一個勁地往梁小劍的懷里拱,尋找著更加暖和的地方。
梁小劍看著這懷里的小猙獸,就像是撿了只剛出生不久的野貓一般。
他撥弄著它的小屁股,仔細檢查了一下,好像它只有一條尾巴。頭上眉心有個肉色的小紅點,估計以后會長出獨角來。
這個小家伙,便是自己的靈獸了!梁小劍欣喜地想到。
同時,他又想起了唐先生說的,這靈獸的品性,是跟修煉者的心性聯(lián)系在一起的。想到這,他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陣暖意,撫摸了一下那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腦袋。而那小家伙,眼睛都沒睜開,就昂著頭,在他的手指上不停地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