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炸彈
冬日的白天很短,姐妹倆是天色擦黑的時候才回到的家。
兩人在門口碰見了也剛回家的二叔江柏。
二叔長得四方八面,皮膚也不似一般的村民那樣黝黑粗糙,乍一看上去,指不定有人以為他是個年輕的老爺。
這得益于他有兩手好絕活,一是農(nóng)忙時他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二是農(nóng)閑時四處串門,絕不找零工做。
這樣的做派,誰能想到二叔,乃至二叔一整房,是江家的蛀蟲呢?
說實話,江若暖看二房是有些不爽的。
原本她都想裝沒看到,直接進(jìn)大門,不想二叔卻率先發(fā)話了。
“唷,大丫二丫打柴回來了呀,辛苦了辛苦了。”
江若暖扭頭望去,只見二叔正雙手插袖,滿目含笑的看著倆侄女,悠悠閑閑的朝大門處走來,好不愜意的樣子。
江若暖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打柴本也是個力氣活,二叔作為江家的壯年勞力,不僅不幫著做,還一副如此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好似別人就該天生奴才命……
這感覺著實不好受。
她只是僵硬的扯了扯笑容,當(dāng)做是敷衍的問候,隨即便扭頭走開了。
倒是將若晴還老老實實的問候了一句“二叔”。
天還未完全黑透,正是吃晚飯的時辰。
江家還沒有分家,三房連著尚未出嫁的小姑姑共十四口人,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吃飯顯得有些擁擠。
故而,他們這些晚輩,一般都是坐在一旁的長條椅上吃飯的,只在夾菜的時候上前。
瞅了一眼今晚的菜色,江若暖登時雙眼一亮。
大約是江松剛回家的緣故,竟然炒了七八個菜,甚至有好幾個都是肉菜。
五花肉燜酸菜,自制的臘肉煸炒南豆,自家養(yǎng)的雞殺了一只,用來燉蘑菇,其余幾個素菜且不提。
莫說是肉,以往便是自家養(yǎng)的雞蛋,都很少上桌。
穿來的這小半年,江若暖感覺自己的嘴巴都能淡出鳥來。
如今可是三個大肉菜??!
想想都有些激動呢。
莫非,自己猜錯了?
原主父母到鎮(zhèn)子上出手茶葉,得了個好價錢?
念頭只是一閃,江若暖便將此事拋在了腦后。
如今,吃飯最大。
如此狼狽的不只她,其余的四五個小輩也如出一轍,正盯著菜色拼命咽口水。
三嬸李氏走進(jìn)堂屋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場景,瞬間有些倒胃口。
在她娘家,這些菜色都是家常便飯,她的娘家人也不會出現(xiàn)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跟這些人在一塊,真是太丟份了。
李氏撇了撇嘴,拉開了其中一張椅子,坐了下去,等著人齊好開飯。
吃飯的時候,江松大概心情還不錯,不斷的招呼大家多吃點肉,小輩們也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很是熱鬧。
一切看起來都很合理,不過不知為何,江若暖感覺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事實證明,江若暖的預(yù)感沒有錯。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三嬸忽的丟出了一個炸彈:“我們江家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飯難免磕磕碰碰,有時還鬧不愉快,不如今兒個把家給分了吧!”以后各吃各的。”此話一出,正熱情招呼小輩們吃飯的江松停住了話頭,其余人也是面面相覷,包括奶奶趙氏。
正當(dāng)大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三嬸又道:“娘就跟著我和江楊過?!?p> “不行。”作為長子的江松擰眉,一臉不贊同的看向江楊,“三弟,你怎么說?”
江楊聞言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為難,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道:大哥,家人太多了,我雜貨鋪每個月都往家中貼補不少,已經(jīng)有些入不敷出,實在是撐不太下去了?!?p> 一聽這話,江若暖便有些想笑。
江家一年的嚼用大致如下:
十四口人按照平均每人每日三兩米的標(biāo)準(zhǔn),一年便會吃掉一千四百多斤。
江家有四畝地,畝產(chǎn)二百五十斤,一年收獲一千斤糧食,除去三成的稅,便剩下七百斤。
也就是說,每年江家還要花錢買七百多斤糧食。
鎮(zhèn)子上最便宜的粗糧,買入的話,一斤是五文錢,也就是每年需要花掉三兩又五百個銅子。
至于菜什么的,基本都是自己腌制、或自個兒種的、養(yǎng)的,一般也不會去買菜什么的。
如此一來,三個兒子,每個月需上繳到公中的數(shù)量是兩百個銅板。
當(dāng)然,這些是平均數(shù),災(zāi)年荒年的花用還得翻一翻。
錢氏靠接繡活兒,每個月的收入大概在三四百個銅板左右,除去交給公中的,剩下的基本都用來還債了。
對,就是還債。
江松夫婦許多年前借錢買了一輛騾車,因為是過路的商戶急著出手的,所以相對便宜。
但那也是相對的,江家大房這些年欠的二三十兩債務(wù),江松一直在外拉車跑點貨掙錢來還債。
照理說,在外跑貨,應(yīng)該是能掙點錢的。
可這么多年了,還在還債,江松究竟在外有沒有掙到錢……
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江若暖估計,江松自個兒也不知道自個兒掙的錢都去了哪里。
或許上一次賣的滇州茶葉,的確是賺了不少,應(yīng)該也是拿去還債了。
話扯遠(yuǎn)了,回到公中的賬目。
她想說的是,即便他們大房債務(wù)纏身,但因為有錢氏接的活兒,每月都是按時交錢到公中的。
至于二房,從來都是偷奸?;牧?,農(nóng)閑時從來不主動找事做,時刻混吃等死,每個月的確是交不上兩百錢的。
但因為家雞生的雞蛋會攢起來賣掉,奶奶趙氏偶爾也會拔一些家中種的菜到集市上賣,加上偶爾幫人洗衣服,估計所得都幫二房補上了。
這種情況,趙氏雖有不滿,但江柏也是自己的孩子,她能怎么辦。
大家也知道二房一家子的尿性,故而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再說三房,他們在鎮(zhèn)子上有個雜貨鋪,應(yīng)該也能按時每個月交兩百個銅子。
可若是因為上交這兩百個銅子,就導(dǎo)致三房入不敷出,就恕江若暖呵呵了。
單看三房跟著大家一起吃的正餐,的確是不怎么的,可若是看他們的穿用,零食小灶什么的,水準(zhǔn)直逼富貴人家。
所以,導(dǎo)致他們?nèi)氩环蟪龅氖撬麄円环孔詡€兒的個人消費,并非江家這一大家子。
江若暖想著,估計是三房,嗯,主要是三嬸吧,是嫌棄平日的正餐吃得太差,他們又不想多出錢讓大家都吃上好的,所以便打算分了家自己吃香喝辣了。
事實上,三房這么想無可厚非。
可把入不敷出的鍋甩給她們,她江若暖,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