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縣令的思想很奇怪,起碼與盧安所理解的大唐人思想有很大不同。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大唐人,只怕聽說特斯拉可能制造出通古斯大爆炸毀掉了八千萬棵樹木,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將特斯拉當(dāng)成十惡不赦的惡魔,會用盡他們所有的文化和辭藻去痛斥特斯拉。
而且即便是后世也沒有多少人知道特斯拉的經(jīng)歷,所以他們也就不知道通古斯大爆炸是發(fā)生在無人區(qū)的。
只有后世了解特斯拉經(jīng)歷的人才會知道,這是多么偉大的一個科學(xué)家!
柳縣令在一開始就沒有去關(guān)注通古斯大爆炸制造出來的恐怖景象,僅僅是為此感到駭人。
他甚至同盧安的理解一樣,也覺得這個人很偉大!
既然他會覺得特斯拉偉大,那就很顯然他已經(jīng)意識到特斯拉的研究究竟是多么重要。
盧安對柳縣令的話再一次搖頭了,“實際上他的偉大只在一些記載中,他的很多研究也都只存在一些記載中。”
“什么意思?”
“他最偉大最恐怖的那些研究沒能傳下來?!?p> 柳縣令瞪大了眼睛,盧安嘆息著道,“就如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臺發(fā)電機,他制造出了一臺能制造出球形閃電的發(fā)電機,他死后也就剩下這一臺。但是在他死后有一群人為了研究他的那臺發(fā)電機,于是就將那臺發(fā)電機給拆了,然后……嗯,他們拼不回去了,那臺發(fā)電機就這樣毀了。”
柳縣令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他的鼻腔中冒出一股熱流。
可以看的出來,他很憤怒。
聳了聳肩,盧安道,“確實挺遺憾的,在我們那個地方只有他一個人研究到了那個如同神一般的領(lǐng)域,但是他死后一切都沒了,他就像是一則怪談,只存在于記載中,他研究到高深的那些東西一樣都沒能傳到后世?!?p> 搖了搖頭,盧安又道,“說起來也是好玩,就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臺發(fā)電機,它的研究特斯拉也功不可沒,而他所研究出來的交流電則令我們那里所有人都能在黑夜中徹夜如白晝,也是因為他研究出來的交流電,我們那里的文明才能發(fā)展到遠(yuǎn)超大唐一千多年,然而交流電不過是他最開始跟一個弄直流電的老流氓打擂臺的時候弄出來的,他之后弄出來的那些恐怖東西如球形閃電,直到他死后八十年,也沒一個人觸碰到那個領(lǐng)域的絲毫!“
盧安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終歸是有些睥睨的,他來自后世的自傲在柳縣令這個唐朝土著的面前發(fā)揮地淋漓盡致。
他就像是在回想自己的輝煌歷史,使得柳縣令沒來由感到自己以及大唐的渺小。
“你們沒能把他的研究傳承下來,這要是換做在大唐,是會被戳脊梁骨的?!?p> 柳縣令有些遺憾地開口,盧安笑了笑,但是也很嚴(yán)肅地點頭,“是的,所有沒能把前人研究傳承下來的后人都應(yīng)該受到批評!我也不例外,雖然這些事情實在與我干系不大!”
雖然嚴(yán)肅,但是盧安的口氣或許有些玩笑了,柳縣令于是看著盧安十分鄭重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們那里的研究很繁浩,繁浩到九牛一毛就能令我們大唐受益無窮,但是你不能因此而覺得無所謂,這是文明,是前人花費無數(shù)心血才在無邊際的黑暗中摸索出來的,你來自那里就應(yīng)該比我要更尊重這份文明!”
盧安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一瞬,他起身迎著柳縣令長揖到底,“是我錯了,小子受教了!”
柳縣令點了點頭,沒有再去在意這些,而是沉吟半響,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開口道,“既然這是一千多年以后才能擁有的東西,那我希望以后你教給我大唐的東西盡量少一些?!?p> 頓了頓,他搖了搖頭道,“不是盡量少一些,而是盡量慢一點,盡量慢一點。大唐延續(xù)到現(xiàn)在不容易,若不是武皇還惦念著我大唐香火,大唐早就沒了。而今的大唐盛世來之不易,我衷心地希望你能給我大唐帶來不一樣的光芒,讓大唐更加強大、繁盛,但是如你那個地方的文明,我還是希望盡量慢一點,不要讓我大唐太早踏足那個領(lǐng)域?!?p> “你放心吧老柳,那東西不是我能研究出來的,我沒那個能力!”
盧安的話剛說出口,他就感受到一道如狼似虎的目光,柳縣令的目光似乎都快把他刮了。
盧安確信,自己如果是柳縣令的兒子,這會兒肯定會挨嘴巴子。
“不學(xué)無術(shù)!”
柳縣令小小的一撮胡子竟然都被吹的揚了起來。
盧安感到有些驚奇,但還是忍住了伸手去揪的沖動。
“你這可錯怪我了,這玩意兒可不是我能研究的東西,再說了,你看我頭發(fā)這么密,我像是有這種天賦的人嗎?”
柳縣令愣住了,有些沒理解盧安的意思。
盧安卻不打算解釋,而是繼續(xù)開口道,“研究這些東西的人每一個都是偉大的人,不能否認(rèn)他們給世界帶來了很多的災(zāi)難和隱患,但是如果沒有他們,我們就不能擁有那樣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
柳縣令輕問了一聲,他強大的好奇還是驅(qū)使他開口詢問那是怎樣的一個美好未來。
盧安笑著把后世的一些生活告訴他,就如童可以大魚大肉地吃飽飯,老人可以閑庭信步地頤養(yǎng)天年……
只要認(rèn)真工作沒有人會餓死,下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有避雨的地方,下雪了刮風(fēng)了入冬了人們都能穿上厚厚的冬衣……
孩子會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并成家立業(yè),老人也不會慘死在戰(zhàn)場或被遺棄在戶外……
黑夜來臨,整個世界都燈火通明,沒有壓迫沒有欺詐沒有暴亂,就連女孩子都可以放心大膽地走出門到處游玩……
沒有人會餓死在冰天雪地里,沒有人會居無定所地在世間茍延殘喘,沒有戰(zhàn)爭沒有流血!
柳縣令在那一刻淚流滿面,盧安話里的美好讓他站在大唐天寶元年的歷史長河中流下了最滾燙的熱淚。
口中喃喃不能言,雙目失神只剩對那個世界暢想的迷離。
盧安許久才分辨出來他說的那句話是什么。
“我們真的能擁有這種未來嗎?”
盧安看著他沉默了。
他知道,在幾十年后的大唐,會有一個老人家發(fā)出一句豪言,“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為了這句豪言,那位老人更是立下了毒誓,“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如杜老先生這樣期望著未來的人不止他一個,亦如今日當(dāng)著盧安的面熱淚直流的柳縣令,亦如千年間為了中國人的光明未來前赴后繼的那些先驅(qū)……
盧安知道,自己的話如果讓后世人知曉,那肯定是會有詬病的。
他也知道即便是后世也有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有人冬天穿不暖,下大雨堵不住窟窿。
但是相較于杜老先生《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所描繪的那些場景,后世的生活后世的盛世真的是一千兩百年前的現(xiàn)在,杜老先生他們這些古人拼了命地希望他們的后輩擁有的。
他們不是在希望自己擁有這樣的生活,而是在風(fēng)雪和黑暗中忍受著巨大的苦難,祝福我們祝福其他所有人,不會再挨餓受凍!
在天寶元年的天空下,只有盧安知道,他們的愿望實現(xiàn)了。
只有盧安知道,那個老人在窮困潦倒之中寫下的那首《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真的在后世實現(xiàn)了!
一千四百年以后,全世界的廣廈何止千萬間,沒有任何一個窮困人會被凍斃于風(fēng)雪之中。
可是這樣一個殷切祝福著世人的老人家,最終卻死在了大唐最后的那片光芒中,死于蒼涼的苦難之中。
盧安透過窗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長長的嘆出一口氣,“老先生,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千萬要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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