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安咧嘴一笑,那副表情在老者眼里卻恐怖至極,他從盧安的眼睛里看見了難以言明的厭惡!
是的,厭惡,深深的惡嫌!
平生七十余年,從來沒被人用這般眼神對待過,就如同在看賴在門口不愿離開的乞丐一樣嫌棄!
這到底是為什么?。?p> 老者的腦子轟鳴陣陣,整個人都被盧安的氣勢嚇住,后仰著坐在那里,渾身據(jù)顫。
盧安冷哼一聲,不再管顧這位梟陽縣鼎鼎大名的大家,掃了一眼與他同坐在一處的一群老者,視線微微掠過他們投在秦老爺子的身上。
秦老爺子老神在在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不過一直在望著盧安的方向,此際盧安突然朝他看去,他一下子便回過身來,他迎著盧安的目光溫和地笑了笑,笑容欣慰,如同在看著一個滿意的后生。
盧安朝他微微頷首,而后便轉(zhuǎn)身朝外行去。
那些聚攏在涼亭外的青年們?nèi)甲岄_了一條路,敬畏地看著他,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無論是盧安的言行還是剛剛盧安那般煞氣地對待一位大家,這都不是他們能想象出來的事情,是他們十幾二十年來從來都沒想過也不敢去做的事情!
這是一個怪物,不顧忌任何事物,敢打破一切的規(guī)矩,也不理會所有人的態(tài)度!
似乎誰也不能打敗他,誰也不能令他認(rèn)輸。
盧安默默前行,忽地一個聲音傳來,“盧公子,這里這里!”
側(cè)過頭,盧安便看見那名將自己撈出池塘的壯漢站在涼亭外空地的一側(cè),他身前正有一張矮桌,其上的碗筷都是沒有動過的,而秦川就在一旁地依仗矮桌上,那顯然就是專門給他準(zhǔn)備的位置。
再一次看見那名壯漢,盧安多多少少被勾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憶,但是此際人群眾多,又不見其他空位,盧安只能硬著頭皮在那壯漢的眉開眼笑中走過去,坐在了那張矮桌后。
桌上有許多菜肴,不過多是魚類,烤魚燉魚、大魚小魚等,比較矚目的是一只足有盧安頭大小的烤雞,色澤金黃,還有一些黑掉的焦皮,看著似乎十分美味。
盧安正要動手,那壯漢忽地把手背在身后朝盧安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偷偷”轉(zhuǎn)過頭低聲對盧安說,“你真牛,那可是梟陽縣彭澤縣鄱陽縣三縣的頂級詩壇大家,便是在江州的威望都極高,你敢這樣對他,真牛!”
盧安將視線移動,那群全部盯著自己和壯漢的青年們這一刻全部都連忙將視線移開,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裝作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到。
撇了一眼那壯漢,盧安略微有些無語,正要說話,耳邊卻在這時又傳來一聲怒喝,“難道這便是你的教養(yǎng)嗎?我年過古稀,你便是如此對待年長你近一個甲子的老人嗎?”
盧安抬頭,看向那名還不死心妄圖找回顏面的老者,幽幽地開口,“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先賢孟子之言,你莫非不知?”
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老者再一次語噎,因?yàn)楸R安地一句話而癱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雙目失神,這一刻真的放棄在繼續(xù)朝盧安發(fā)難了。
他一次次朝盧安開口,都會遭到盧安無情的反駁,絲毫不會管顧他的身份他的年紀(jì),無情至極,這令他無所適從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無力。
此刻他的內(nèi)心只有一句話在不斷地回響:今天臉都丟盡了!
殊不知,他的臉還沒丟完。
盧安目光淡淡地在那老者身上掃過,他伸出手將那只烤雞撕了一只翅膀下來,然后不管不顧地就開始大快朵頤。
涼亭里的眾年輕個個愕然,如看天人一般看著剛剛怒懟全場的盧安這一刻像是餓死鬼一樣坐在那里毫無形象地對一只烤雞發(fā)起了攻擊!
盧安絲毫不顧其他人驚呆了的目光,抓著一只烤雞就大吃特吃,或許是因?yàn)樘^油膩,在埋頭痛吃的他竟然又騰出一只手來順手拿起了一邊的一壺酒。
先是微微抿了一口,而后似乎發(fā)現(xiàn)這酒水滋味不錯,他竟然昂頭灌了一大口,然后瞥了一眼眾人又開始對那只烤雞發(fā)起了猛烈的攻擊!
所有人都驚呆了,涼亭里的柳縣令還有那個被盧安懟的體無完膚的老者,全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盧安左手一壺酒右手一只雞的模樣。
匍匐在地的徐氏仕女一群人發(fā)現(xiàn)全場突然寂靜后于是抬起頭來,目光在人群里流連便順著所有人視線的方向看見了盧安,然后,巨大的錯愕在她們臉上蔓延,一層一層,好像天塌了一樣。
“咳咳咳咳,這個,盧先生還真是與眾不同哈?!?p> 有一名中年人回過神,有些驚愕的開口。
這是一名貨商,似乎有意為盧安維護(hù),在此際竟然開口道,“盧先生來自不知名地,眼光見解皆與我們不同,我固然不能理解太多,但是卻感到受益匪淺??!”
盧安撇了他一眼,重點(diǎn)在他華麗的衣服上多看了幾眼,然后就又埋頭吃東西來。
那應(yīng)該是一名商賈,在場的如那些與陳歡坐在一邊的大家們衣著大多比較樸素,而如秦老爺子坐在一起的這些人衣著都有些光鮮,所有不難猜出他們的身份。
而今固然商賈地地位不如宋朝那般低賤,但也不算是什么被喜歡的人,無論是窮人還是官府,對這類人士都算不上友善,因而盧安的那些話,除卻如徐氏仕女這些奴籍人士外,他們也是能夠深刻體會到的。
很多事情都是因?yàn)橛|動到了受害者所有讓人感同身受,也同樣的,是因?yàn)橛|碰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所以才會令得無數(shù)人跳腳罵娘。
除卻那名中年人,其他商賈此際亦是出聲附和了他的話,不過目光多向那群老者一邊看,似乎還有些在意他們的意思。
不過那老者已經(jīng)顧不得他們說什么了,他坐在那里有些沉悶地在喝酒,不知在想些什么,偶爾還抬起頭看一眼在大快朵頤地盧安。
柳縣令揮揮手,徐氏等仕女們都行禮退下了,走時,她們都朝盧安的方向示意行禮,不過盧安只顧著埋頭吃東西,壓根沒注意。
場中便只留下幾名樂師,在涼亭中奏樂,琴聲與簫聲在奏響,還有一把琵琶的聲音在涼亭里不斷地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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