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振勇該是李國勝的部下吧。”周放撫著胡須說道。
這話不用說明白便已經(jīng)很清晰了,趙振勇是李國勝的部下,李國勝是堅定的太尉黨,這些人聯(lián)合在一起又是倒云派,這些年來大事小情上,吳太尉為首等人抓到一點捕風捉影的事情都定要參上一本。
唯恐云愧不倒,唯恐桃花塢不破。
這趙振勇這次敢這么大的膽子,打了云逸,怕不是……
周放多少是有顧慮的,按照吳太尉謹慎行事的作風,這不像是他們的行事風格。
“舒懷可聽過一個詞,叫做引蛇出洞?!痹评袘衅鹕恚еt木鏤空的桃花手暖看向周放。
周放捋了捋胡須,瞬時明白了云愧的意思。
“相爺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了?!?p> 云愧微微彎了一下唇角,“還有一事,放在將軍府的眼線叫他們繼續(xù)盯著,我要知道鐘鯨的一言一行?!?p> 周放點了點頭,“相爺我有個問題?!?p> 他遲疑了一下,“您覺得鐘鯨真的是十年前那個孩子嗎?”
云愧沉默了好一會兒。
十年前那場虐焰毒燎還隱隱浮在眼前;
梁裕全家五十口人被困在滔天的火中哭喊、哀嚎猶在耳邊。
十年了,有些事情能過去,有些事情卻永遠過不去。
焦土尚未生新芽,梁裕的案子就是一根刺,永遠哽在朝堂、哽在太和宮眾人的心頭!
鐘鯨若是那人的孩子,便是給梁家留了后;便是給涉及當年之事的人的頭頂懸了一把刀。
鐘鯨若不是那人的孩子,便是給那些倒云派的人絕了一條希望。
許久后,云愧才淡淡開口道:“是與不是,只有天知曉。”
周放盯著云愧看了許久,終究探尋不出什么,也猜不到他話中的意思。
又陪云愧說了一會兒的話,周放才緩緩起身道別。
次日,平京城府尹搗毀了一處私窯,抓捕了連老鴇、花娘和嫖客共二十余人。
其中有一個便是趙振勇。
按照大平律法為官者當潔身自好,不得下青樓,不得娶戲子,違者視情節(jié)輕重罰俸三月-兩年不等;或就地罷免官職,永不錄用。
原本這事情不大,況且平京府尹也知道趙振勇同李國勝、吳太尉等人的關系,只要他認了,頂多就是罰兩月俸祿的事情。
可誰知,趙振勇進了平京府就大吵大鬧說有人害他!
說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暈了,送到窯子里頭去的,死活不認自己招妓。
事態(tài)便僵住了。
趙振勇是平京城一等護城將軍,正四品官員,比他這個正五品的平京府尹還高出一級,按道理來說,他是沒有資格審問的。
這事情鬧大了,他也只能移交給大理寺審查。
卷宗當天下午就交到了周放手中,不因為其他,大理寺一眾人都眼清心明。
趙振勇是誰呀——攔了太醫(yī),打了云逸,害了云相重病的罪魁禍首。
周放掂著手中牛皮紙卷好的卷宗笑了笑,“你們給我做甚?這種案子還要我過目嗎?”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少有些猶豫。
周放將案宗放到桌上,背著手走出了大殿,“正常審理便是?!?p> 這話倒是徹底將人說蒙了。
若是正常審理,那平京府尹這偏這個節(jié)骨眼上在私窯中抓到了趙振勇,這事情就匪夷所思!
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為首的顧霖宇望向周放走遠的背影。
“諸位同僚,想來咱們還要在請一奏疏咯?!彼c周放同是大理寺上卿,同朝為官多年,這朝堂局勢,他亦是看得清楚。
他故意將趙振勇的案子拋給周放,可對方壓根不接,如此……他心頭大譜氣知道該怎么做了。
只是……他有些感嘆如今云愧把持這朝堂忠奸不辯,十八年了,大平朝的國運又經(jīng)得起多少蹉磨……
次日早朝,一紙奏疏便送到了皇帝面前。
朝堂上,皇帝丹鳳長眸睥睨滿朝臣子,“今朝,朕收到一份奏疏,狀告的是朕的一品護城將軍,各位臣工朕今日想與諸位議一議國于民是何關系;太尉說說看?!?p> 吳葭澤應聲:“古語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p> “古時候諸侯求取土神、谷神庇護,視為社稷;如今朕有三公、九卿,堂中諸位便是我大平朝的社稷;可是社稷中有人違背了社稷該做之事,眾卿誰能為朕解憂?”
吳葭澤被皇帝這話說的眉心一跳一跳的。
如今將問題拋了出來,如果是自己接了話還好,要是被云黨的人搶了先機,只怕又要小題大做。
他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鐘鯨,同為兵部同僚,他和趙振勇又是這樣的關系,沒有道理不站出來幫他一把。
“若是沒有違背呢?”鐘鯨垂著眸子,頓了頓朝前一步,跪著回話:“陛下,趙振勇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臣相信,趙振勇他萬萬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明堂高坐的皇帝鳳眸微挑,眸光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向自己這個新科武狀元。
“你相信?”這話帶了質(zhì)疑。
“鐘將軍休要胡言?!编嵧⑼耙徊?,“那趙振勇是平京府尹從窯子里捉出來的,我知道你同他是故交好友,可眾目睽睽之下,這事情已然是板上釘釘?shù)?!難不成還是有人將他捆進去誣陷他?”
“就是!”鐘鯨回頭,怒目圓瞪。
“有人打暈了趙振勇,將他綁到窯子里,為的就是陷害他!陛下,臣請求徹查此事?!?p> 鄭廷望輕哼了一聲,“鐘將軍是親眼看到了?還是有證據(jù)要拿?”
“……”鐘鯨啞言。
“臣現(xiàn)在雖然還沒有證據(jù),但臣可以拿性命為趙大人擔保,他的為人,臣很清楚!臣相信,趙大人絕不會做這種事!”
鐘鯨言之鑿鑿,說的堅定,說完之后又是重重叩了一首。
吳葭澤順勢躬身道:“臣以為,此事應重新查過?!?p> 皇帝鳳眸淡淡掃下來,掃過滿堂的朝臣,黑瞳深邃的叫人猜不透想法。
半響后,高堂上的君王開口了,“你們說要查,便查去吧,查清楚了,透徹了,再來給朕回話。”
鄭廷望睨了一眼吳葭澤,面上表情狠狠。
“陛下,臣想問,若是社稷害了社稷,此事又該如何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