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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夏主

第四十一章 這個時代

隋末夏主 不重要的鈍角 2478 2021-06-21 23:31:42

  李法主心中不屑,面上神情依舊淡然,面對情緒激動的少年,手指微微抖動。

  “少年人有一腔熱血是好事,但光憑一股熱血做事情就未必。就像你所說,如今天下混亂的根源是朝廷昏聵,但朝廷昏聵就會自己滅亡嗎,就如一所大屋即便墻柱都已腐朽,但不施加斧鑿,或許仍舊可以保持下去。古代的暴君石虎難道不是罪惡滔天?他不是依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隽耸畮啄晏熳印?p>  既然是起兵造反,就有造反的道理,如今天下義軍幾十萬眾,難道個個都是飲風為生?便是你們東海公軍又或者竇建德所部,難道征戰(zhàn)之中就沒有屠戮奪民的舉動?如果一點沒有,只怕如今你們也做不到這般壯大。民如野草,本就天生困苦,如果能為此小小犧牲,或許便可以早幾年迎來新的太平,這是能活多少百姓的大業(yè)績,拘泥于小小的些許心中私心之處,只會誤事?!?p>  王伏寶見李法主似有不愉,接過話頭沉聲道:“木先生是高才,你的話自然有其道理,但我們竇建德軍中向來宣以仁義,以此治軍告民。所以有些人別人做絲毫不會有什么,我們?nèi)プ鰟t背負不起,一旦宣揚出去,實在不是我王伏寶個人能承擔。眼下群豪匯聚,我相信有的是人可以做這件事,比如木先生身邊的張金稱,據(jù)我所知原本就是盜匪出身,想來做這般事情更加合適?!?p>  李法主笑道:“既然將軍不愿意,木某倒不能強求。東海公軍中治軍如此嚴謹,實在是木某未曾想到,不過這樣我倒另有一樁事可以與諸位商議。”

  王伏寶與劉雅對視一眼,道:“請直言?!?p>  李法主手指輕輕敲動椅手:“這次將軍不管是分派到哪一路去,我親自為諸位做向導,如何?”

  他這個要求確實有些出乎王伏寶意料,但本來委派向導就是這木先生安排的事情,當然沒必要再平白得罪人,便道:“我東海公軍都是一體,只要諸葛將軍同意,伏寶與麾下兄弟們自然沒有意見,若是能與先生這般人物親近,榮幸之至。”

  這次李法主笑著應承下來,口稱自然要與諸葛德威說好。說完正事,他倒不著急走,留下和王伏寶幾人攀談起來,說起河北與天下的局勢變化以及朝廷執(zhí)政的弊處,言談間極有見識,讓王伏寶都甚為佩服,直到了夜深他才肯告辭離去。

  李法主在王伏寶的陪送下走出營門,一直走出百余步遠,借著月色看到草叢間微微顫動,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營門前等候的侍從迎了上來,低聲道:“門前監(jiān)視的人已經(jīng)離去,確實是向諸葛德威營中方向去了。”

  回到帳中,王伏寶感慨道:“這位木先生真不是簡單人物,說是商賈卻對朝堂和地方的形勢了解如此之深,就是不知他刻意接近我等為的什么?!?p>  元浩對這位木先生雖然也感到佩服,卻沒有王伏寶那樣看重。木先生對河北以及天下形勢的分析,與他從竇建德處聽過的有許多相通之處,只覺得天底下的杰出人物大多眼光相通而已。王伏寶等人感到敬畏的木先生對朝局內(nèi)幕的深刻認識這一點上,知曉后世歷史的元浩反而更加無感,甚至覺得其人的很多想法過于想當然,比如他一直明里暗里推崇的楊、韓等名門俊彥,元浩在歷史上毫無印象,反倒是如今李淵家一個未成年的少年之類才讓元浩欽佩戒備。

  “伏寶哥覺得他大概是什么人?”

  “還能是什么人,只怕是京城里哪位貴人派出來的,否則哪可能對朝堂隱私那么熟悉,不過我看他也并無顧忌,也沒隱藏什么就是。如今天下越來越亂,難免有些大族世家有些想法的。”

  想不到王伏寶倒看的透徹,元浩大為驚異。

  劉雅看他一臉震驚,哈哈笑出聲來:“你那什么表情,你小孩子沒經(jīng)歷過,我年輕那會韋孝寬滅尉遲迥還從過軍呢,自晉季紛亂以來幾百年間,哪一年不是諸國并立的亂世廝殺,這大隋一統(tǒng)才幾年。多少家族隨著國滅國興起起落落,如今的朝中世家,也許百年前還不如我們這些民間寒人的祖宗混的好呢,你竇叔、高叔還有我誰沒有家學淵源?這一套東西門清,大亂之前總有人要出來收攬豪杰的?!?p>  這下,元浩真給震住了,一些之前就隱約感覺到的東西被劉雅的一席話扯開了那層薄紗。

  隋末亂世之所以風云激蕩,其精彩程度遠超持續(xù)時間更長、更加變化繁雜的五代、五胡時代,并且能夠開創(chuàng)出一個最輝煌的偉大時代,就是因為這一層深厚的底蘊。

  自晉末以來的數(shù)百年亂世早就了無數(shù)世家的沉浮,漢晉時代僅僅在家族內(nèi)部世代傳承的治國之術伴隨著這些家族本身的沒落被從朝堂帶到了民間,而因為科舉制度尚未出現(xiàn),使得后世那種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思想禁錮根本無從談起,光重視清談玄學的名士們在激烈的政治變動中也被徹底淘汰,北方的清談家被爾朱榮殺了個干凈,南方的座上客被侯景屠戮一空,事功之學和軍事之學成為世人最推崇的兩大支柱,出將入相的關隴門閥就是當今時代特色的最杰出代表。

  同時,恰恰因為科舉制度此刻尚未完善,甚至連考科舉的資格都被限制在少數(shù)世家中,導致家族上升的通道依舊只能依賴軍功和政治投機,但偏偏隋朝完成了四百年來再一次的華夏一統(tǒng),戰(zhàn)爭的機會變少了、甚至諸國間的劇烈政治變動也已消失,在科舉制尚不成熟的情況下,士人的上升通道變得前所未有的狹窄,這種淤積在所有不得志的士人、家族心中的不滿才是大隋朝最危險的火藥桶,隨時可能把大隋朝和楊廣炸個粉碎。

  這些失意的士人不但有最強烈的造反動機,還有歷朝歷代最強的造反知識儲備,竇建德、王世充、李淵、李密以及他們帳下的骨干力量,都是來自于家傳學習事功權謀以及軍事知識的家庭,區(qū)別只是有些來自正得勢的關隴大族,有的則是北齊、北魏、南梁、南陳等朝代變換中留下的失敗者,他們一邊蜷縮在鄉(xiāng)間耕田,一面仍舊固執(zhí)的延續(xù)幾百年來的傳統(tǒng)默默的學習弓馬、軍事、謀略,這也是元浩為何可以在竇建德一個鄉(xiāng)間土豪家中接受到完整的中古時代軍事、政治教育的原因。

  如果是在清代,大多數(shù)的讀書人除了科舉教輔書,連歷史書都未讀過,大多數(shù)人到甲午之后才知道遠來中國不止有大清一個朝代,自然連造反水平也差的離譜。

  而在唐末五代,造反的主力也變成了文盲為主的士卒武人,十國的創(chuàng)建者竟然有好幾位不識字,持續(xù)的殺戮便始終伴隨著各個政權。

  只有在這隋末時代,造反者和野心家們的質量在歷史的選擇下質量前所未有的高,也正因此才在這種激烈競爭中帶來了最偉大的大唐盛世。

  似乎是在一瞬間,又好像已經(jīng)在日常中思索了許久,這些事情突然在元浩腦中明悟了起來,只覺得意氣飛揚,生活到這個時代,能與中國歷史上可能是最強大的一批群雄對決,更有一位冠軍選手等著自己,大丈夫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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