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luò)腮胡反應(yīng)過來,連忙派人找來藥童,他卻稱那只貓已經(jīng)跑了。
看他心虛的神情,絡(luò)腮胡已經(jīng)猜到他在說謊,于是給他下套,放他回去不久,又放出已經(jīng)抓到貓丟進(jìn)煉丹的言論,導(dǎo)致他不得不跑到煉丹房來偷看,卻被抓了個正著。
“三禾!你太讓我失望了!”
藥童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師傅,直到絡(luò)腮胡站出來,藥童才害怕地低下了頭。
“為了妖而背叛師門,你可知錯?”絡(luò)腮胡的聲音渾厚有力,令人顫栗。
事實上,藥童在觀里的位置極其尷尬,因他天資愚笨,只能幫著采藥混口飯吃,然而善良大度的他反而成為大家欺辱的對象,似乎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三禾不覺得有錯!為了煉丹……而屠戮生靈才是錯的!”他顫栗著說完心中積壓已久的事實。
他師傅聽完冷汗直流,大聲喝止:“三禾!”
絡(luò)腮胡制止了他師傅,反而心平氣和下來,“妖?異族!它們的修煉大多是害人,我們煉丹是為救人!三禾,你難道是被妖迷惑了?”絡(luò)腮胡故作慈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藥童似乎受寵若驚,可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可妖也不是都可惡,人也不是都是好人。”
絡(luò)腮胡臉色一變,忽然大笑:“你叫三禾?”
見藥童點點頭,絡(luò)腮胡接著道:“你算不算好人?”見藥童又自信地點點頭,他咧開嘴角,一場真正的陰謀露出尾巴,“那你會為了妖犧牲自己嗎?”
藥童幾乎沒有猶豫:“其他妖我不確定,但如果是三紅,我愿意!”
絡(luò)腮胡愣了一下,三紅就是那只貓?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看看煉丹爐里的這只妖,它應(yīng)該吃了不少人,甚至是同類,它的戾氣極重,煉了幾日,依舊無法煉化,但我有一良方,至今未試過……”
藥童的師傅在這一刻緊張了起來,腳步只是動了動,絡(luò)腮胡的斜睨目光便使他縮回了腳。
藥童卻還在追問是什么良方,他隱約覺得,這個妖如果逃出去,肯定會追殺他的三紅。
絡(luò)腮胡:“那就是以自愿獻(xiàn)祭的人心為引,度火煉化!”
藥童呆愣住,“心?沒有心,我會死?!蹦沁€能再見到三紅嗎?不,她好像不喜歡這個名字,她叫……沙晚。
“我會用道術(shù),保你多活三天!”絡(luò)腮胡的話將他從思緒拉回:“只要你甘愿獻(xiàn)祭自己的心,我就不會再找那只叫三紅的妖。”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應(yīng)允,十分堅定:“好!”
絡(luò)腮胡的臉上露出藏不住的欣喜,他知道,這顆純凈的質(zhì)樸之心,將會是最好的引子。
事情進(jìn)展很順利,法杖將他仍在跳動的心掏出,幾個人同時出手,圍著藥童,封存了他的血脈,但無法忍受的疼痛依舊讓他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隨著煉丹爐發(fā)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整個大地似乎也隨之撼動,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紅光從丹爐里迸發(fā)而出,在場所有人都亮起了目光,一個個猩紅的眼睛像一頭頭驚醒的狼。
然而紅光之中,閃過的全是殺戮。
藥童半睜著雙眼,聽著周圍發(fā)出的陣陣慘叫,看著一個個同門師兄長老倒下,他深覺罪孽,如果不是自己獻(xiàn)出心來煉丹,興許就不會有這么多罪過了。
所有的人都在爭奪這顆丹,可他已經(jīng)提不起半點力氣,他們所謂的封存之法不過是將殘存的意識靈鎖在一具死了的身體上,他撐著意識動了動手指,僵硬至極。
興許是他的心臟作為引子,依舊與他有所牽引,他發(fā)現(xiàn)那個明紅色的丹朝著他飛了過來,他慢慢伸出手將它捏在了手里。
紅光退卻,藥童連忙趴在地上裝死,眾人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指著地上另一名弟子,說是被那人吃了下去。
這時候他們才齊心協(xié)力了起來,以絡(luò)腮胡為首的一群人,竟然將那弟子直接開膛破肚,紅白花花一大片,他們不覺得惡心,反而挑起一根又一根腸子翻找。
藥童緊捏著丹,不敢松手,也不敢丟出去,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時,打扮得和觀里弟子一般的沙晚出現(xiàn)在她身后,悄悄挪走了藥童。
她扛著藥童,一路瘋狂逃跑,直到了一條大河邊,沙晚才將他丟下來,“你可真沉??!”
藥童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p> 沙晚拍拍身上的灰塵:“說什么傻話呢!咱倆以后得相依為命了!”她扯了扯嘴角,要不是那些人自己打起來,她怎么會找到機(jī)會偷溜進(jìn)來。
沙晚略感欣慰,還好沒有去晚,“那個小妖精被煉化了也那么厲害,竟把他們都蠱惑了,要是出來找我報仇,我還真扛不住?!?p> 藥童的臉色越來越差,一路顛簸下,他的封存之法已經(jīng)破開。
他艱難地攤開手掌,紅色丹藥再次亮起紅光:“這顆丹容易引發(fā)罪惡,你想個辦法把它毀了吧……”
沙晚錯愣地看著他,他怎么會如此虛弱?又聽他道:“沙晚,這個名字確實比三紅好聽一些。”
他伸出手指止住她要說話的唇:“不過我還是喜歡叫你三紅……三紅…三禾…如果永遠(yuǎn)不分開有多好啊……不過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但愿我會化作風(fēng)……但愿能每日吹到你的身邊!”
沙晚錯愣地看著他,“你怎么了?”
直到看見胸口衣襟滲出的血漬,她才慢慢撥開他的外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凝固著血液的黑洞。
她輕輕把手放了上去,突然驚恐地抬頭:“你的心呢?”
藥童將手再次舉高了一點點,仿佛已經(jīng)用光了全身的氣力,“我的心做了這顆丹的引子……”
他皺了皺眉,隨后擠出燦爛而明媚的笑:“記住我的話,快離開這里,不要……再被觀里的人抓到?!?p> 說罷,他含著笑意,閉上了沉重的眼皮。
平靜的夜里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她從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只覺得心痛欲裂。
她抱著藥童的身體沉默了許久,最終仰頭將手里的紅色丹藥吞了下去,紅丹沉入丹田,沙晚只覺一股熱浪狂卷心間,心口隱隱作痛后,隨后便是強大的靈力灌溉身上的每一寸,在身體橫沖直撞的氣息,被一股又一股火熱氣息俯壓。
在一個明媚的早晨,沙晚辜負(fù)了藥童的愿望,她只身闖入觀內(nèi)大開殺戒,而絡(luò)腮胡卻像看藝術(shù)品一般地看著沙晚。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他的杰作。
那天,血光之后,觀內(nèi)無一人生還,只有叢林里,自由奔跑著的一只只妖,突然心間隱隱作痛,沙晚卻欣然一笑。
故事的最后,沙晚抱著那具冰冷的尸體藏到深山,整日與他共勉,直至化作一具枯骨,直至化作黃土。
多年過去,沙晚早已從山里走了出來,她號令群妖,拯救著族人的未來。
那是一個清風(fēng)拂過的傍晚,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大將軍,我可不可以跟著你!”
沙晚被她的稱呼逗笑了,轉(zhuǎn)過身,是一個有她半高的小女孩兒,正睜著澄澈的眼睛看著她。
沙晚:“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以崇拜的眼神盯著她癡癡地看:“我叫花佰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