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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賢太子

第二章 財報立國

三國賢太子 岱起 3181 2021-03-15 22:36:16

  什么是活在亂世?

  四個字:生不由己。

  不僅是生的不由己,死的不由己,更是抗?fàn)幍牟坏眉?,投降的不得己,成功的不由己,失敗的不由己?p>  劉賢此刻就深深感到這種身不由己。

  他想茍全性命于亂世,可是亂世不一定答應(yīng)。

  作為零陵太守的兒子,他劉氏一家的家族命運(yùn),已經(jīng)和零陵這片土地緊緊綁在了一起。

  零陵作為荊州七郡之一,雖然人口不多,面積不大,但是地處橫聯(lián)東西南北的荊州要沖,無論將來誰坐天下,都必須將這塊土地納入版圖。

  那時,也許零陵士族百姓皆可茍活,可唯獨(dú)劉度劉賢父子,俯仰屏息都會取決于他人,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所以赤壁之戰(zhàn)時,魯肅才會對孫權(quán)說,“今肅可迎操,而將軍不可”。

  也正是因此,保境安民,軍爭博弈,就是劉賢在這個時代必須直面的主業(yè),不能回避的主題。

  黑暗森林中,要么開槍,要么中彈。

  穿越以來,劉賢時常為此深深焦慮。

  這份憂慮對劉賢來說不是杞人憂天,而是迫在眉睫。

  三年一千天,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

  劉賢是穿越者,是三國迷,知道在這個時代畏縮不前就是等死。

  遠(yuǎn)的不說,就說荊州劉表,曾經(jīng)有多少北跨長江、進(jìn)取中原的機(jī)會擺在他的面前,他都沒有珍惜。直到曹操做大,南北攻守之勢易轉(zhuǎn),最終葬送了整個荊州。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劉賢不敢等,也不能等。

  他不像那些小說里的穿越者,腳踩蓮花,落地為王,天上地下,唯我獨(dú)尊。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摸清,自己這個地主家里,到底還有多少余糧。

  其實這本不難,他直接去問父親劉度便可。

  但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劉度其人,并不比嗑藥差點(diǎn)死在妓女床上的兒子高明多少。

  當(dāng)劉賢第一次進(jìn)入太守大人的書房時,劉度正四仰八叉的枕在侍女碧蓮的大腿上采耳,吃著另一個侍女碧池喂到嘴邊的葡萄。

  雖然父親馬上正襟危坐起來,但是面對同樣花名在外的長子,父子二人還是陷入了長久的尷尬。

  不用說,對于劉賢接下來拋出的一系列問題,諸如零陵一郡幾個縣,每個縣又有多少戶,一年產(chǎn)多少糧等等,劉度都答不上來。

  “為父是天子敕封的太守,怎會知曉這些小事?大郎若感興趣,去問郡丞計吏,去翻稅賦賬冊。”

  將國計民生視作小事,這樣的諸侯,能成多大事?

  那次問答,劉賢悻悻而歸,但不算一無所獲。

  好歹,他確認(rèn)了,這個爹靠不住。

  求人不如求己,他決定先從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開始——查賬。

  在穿越前,他一直奉行一個道理,想認(rèn)清一個公司,先得看懂它的財務(wù)報表。

  “劉全,去把近三年發(fā)至零陵的朝廷邸報盡數(shù)搬來。”

  “劉全,去把近三年各縣上交的稅賦賬冊搬來?!?p>  “劉全,去把近三年的軍報搬來?!?p>  本來在庭院中奔忙穿梭的奴仆們?nèi)纪O铝四_步,像看猴戲一樣,圍觀著小黑矮子劉全,一趟趟往返于劉賢書房和文庫檔館之間,累得死狗一般,不到半日,就已經(jīng)滿頭大汗。

  不是劉賢刁難他,實在是看的太快。

  他的竅門,是不關(guān)注文字,只關(guān)注數(shù)字。

  二千年來,古音古文幾經(jīng)變遷,但是十個數(shù)字的用法卻是共通的。這點(diǎn)從多項出土的竹簡中已經(jīng)得到證實。

  而劉賢不僅能讀懂?dāng)?shù)字,還善于歸納總結(jié),挖掘數(shù)字背后的規(guī)律。

  他特地命劉全買來未經(jīng)裁剪的大幅左伯紙,以一條墨線劃分左右,親手出整個零陵郡近三年的財務(wù)報表!

  雖然幾個月沒996了,但是劉賢的功夫并沒有生疏。

  當(dāng)他開始時,就知道今天不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是停不下來了。

  歷年賦稅,哪些是收繳郡縣的,哪些是上繳州府的,哪些是應(yīng)收未收,哪些是應(yīng)付未付,在各自科目下一一清楚羅列,井井有條。

  還有人口,自建安八年至建安十年,遷入多少戶,遷出多少戶,繳納賦稅多少,出徭役多少,皆一一列明……

  只見劉賢從午時開始,一直水米未進(jìn),整整一天都聚精會神的投身于數(shù)字之中。

  唯有身邊的劉全,時而當(dāng)磨墨掌燈的書童,時而扮演展卷的書架。到了入夜以后,疲憊至極的他已經(jīng)顧不得主仆禮節(jié),靠在墻角呼呼大睡起來。

  而燭光里,劉賢埋首于成山的竹簡賬冊,自言自語起來:“嗯,編年計冊,雜而有序,看來郡丞用心辦事,能力很強(qiáng)……”

  說著說著,他的眉頭一緊,筆尖勾勾點(diǎn)點(diǎn),接著像個大孩子笑出聲來:“哎,還是讓我抓住了一個漏兒!”

  緊接著,他竟向空氣對話起來了:“你看啊,根據(jù)你這初平年的統(tǒng)計,全郡大約十萬余戶吧,可到了建安十年就只剩下八萬余戶。這大勢是北人南逃,你這賬怎么越計越抽抽呢?難道南逃百姓全都掉進(jìn)長江淹死了不成?”

  劉賢發(fā)現(xiàn)這點(diǎn),可不是小事。漢朝有人頭稅,這少去的人口,都是實實在在的稅賦。

  空氣里沒人回答,只有燭光搖曳,仿佛對劉賢的推斷點(diǎn)頭稱是。

  “還有啊,你這軍報也有問題?!眲①t大筆一挑,興奮地仿佛捉住大蟲的啄木鳥?!翱け肴f,可是幾次蠻兵作亂、流民造反,總是能迅速剿滅,還有……”

  就這樣,劉賢一邊計,一邊自問自答,將查賬發(fā)現(xiàn)的疑點(diǎn)反復(fù)分析,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就像與記賬之人當(dāng)面辯論,卻又惺惺相惜。

  劉賢是做業(yè)務(wù)出身,當(dāng)沉浸在數(shù)字之間時,他就像喜歡解數(shù)學(xué)題的高中生,或者癡迷填字游戲的報紙讀者一樣,腦中分泌出大量多巴胺,在數(shù)據(jù)的波峰波谷里達(dá)到一個有一個高潮。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很快,天邊漸漸泛白。在已經(jīng)篤定不當(dāng)打工人幾個月后,劉賢完成了在東漢末年的第一次通宵“加班”。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當(dāng)劉全被晨鐘聲叫醒時,眼前除了公子氣定神閑的背影,還有整整三尺高的黃紙長卷。

  “公子,三年……三年的賬,竟然一天就理順了?!”

  “還有些對不上的,得去問經(jīng)手的郡吏?!?p>  劉賢像解開難題的高中生一樣,略浮夸地伸了個懶腰,揉著手腕道:“說多了你也不懂,去叫廚下備早飯。”

  劉全跟隨劉賢二十年,無數(shù)次見過這個紈绔子弟為酒席通宵,為女人通宵,為賭博玩樂通宵。為了正事通宵,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浪子回頭金不換,浪女回頭大家看。一場大病,竟讓零陵第一豎子里外變了個人?

  劉全癡癡地望著少主,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故去的主母士夫人。

  士夫人生前溫良賢淑,對下人親厚,深受仆役們愛戴。特別是對長子劉賢一直給予厚望,多次勸說其走回正途,直到去世前,在病榻上心心念念的還是這個頑劣不堪的長子……

  如果,今天士夫人在場,能親眼見到兒子有如此轉(zhuǎn)變,不知會不會感到一絲欣慰。

  “劉全,你怎么哭了?”

  經(jīng)劉賢一問,劉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中竟然流出了幾滴熱淚,連忙擦拭道:

  “有風(fēng),有風(fēng),小人這就去讓他們做公子愛吃的烤串?!?p>  “哎,哪有大早晨吃烤串的。”劉賢略作思忖,一拍大腿道:“你叫他們用前兩日剩下的胡餅,做個肉夾饃吧?!?p>  “肉……能夾餅?”

  劉全一頭霧水,他只見過胡餅夾肉,何曾見過肉中夾餅是什么樣子。

  ————————————————

  巳時初刻,劉賢的輕車披著晨曦,在一眾侍從護(hù)衛(wèi)下,出現(xiàn)在零陵縣城的長街上。

  按照以前零陵豎子的排場,怎么也得騎著高頭大馬出街。

  可奈何今日的劉賢,莫說騎馬,連馬背都上不去。

  但即便是輕車,帷幕上依舊花團(tuán)錦簇。

  “這不是劉大公子的車駕嗎?”市井百姓一眼便認(rèn)出那招搖的標(biāo)志。

  “看來劉公子得了陰痿重病的消息是真的,往日都是騎馬,今日竟是連馬都騎不了了!”

  “活該!上次就是他,騎馬把村里麥苗都踩爛了,豎子好報應(yīng)!”

  議論咒罵之聲充斥著車駕途經(jīng)的每一個路口。冤有頭債有主,劉賢雖然不會對號入座,但是這種千夫所指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盡管劉全帶著侍衛(wèi)不停驅(qū)趕,但是劉賢出街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百姓們紛紛趕來看昔日浪子患上陰痿重病是怎樣一副衰樣,道路很快被擠得水泄不通。

  他甚至都開始佩服起原來那位零陵豎子,是怎么能做到“橫眉冷對千夫指”的。

  可能挨罵是站在頂端的宿命吧。

  本來不到一刻的路程,愣是活活走了一個時辰。直到午時初刻,轅馬才停住了腳步。

  “公子,官署到了?!?p>  劉賢正了正衣袖,這是他第一次在政治舞臺上亮相,不一定名垂青史,但是事關(guān)重大,必是穿越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

  他清了清嗓,準(zhǔn)備在郡吏們山呼拜賀后,用洪鐘大呂般的厚重嗓音,宣告自己的登場。

  可當(dāng)他掀開車簾,見到的竟然是緊鎖的大門。

  零陵官署早上不打卡嗎!人力呢!有人管沒人管?!

  忍了一上午的零陵豎子終于發(fā)火了。

  ————————————————

  劉賢走后,下人們議論著他的改變。

  “聽說了嗎,公子昨夜竟然看文牘至深夜”

  “聽說是在找什么破綻!“

  “難不成是有人在府中作祟?我可是聽說,公子那病是有人下毒……”

  突然,一個尖細(xì)的嗓音傳來,止住了話頭:“都皮癢嗎,大白天不用干活,要是讓劉安老頭看見,不得打死你們!“

  眾人回頭,見是劉度最寵愛的婢女碧池與碧蓮,紛紛住了嘴,各自散去。

  這兩人不是低級的小丫鬟,不需要做浣衣掃地這樣的粗活,這會過來劉賢的別院,是特地來為公子放置新做的貼身衣物的。

  臨進(jìn)門前,碧池眉頭一皺,俯下身來。碧蓮關(guān)心的問:“怎么了,妹妹哪里痛?”

  碧池低聲道:“不知為何,腹中……哎呦,好姐姐,我去下后院,勞煩姐姐了?!?p>  碧蓮連忙送走姐妹,在劉賢房前深吸一口氣,獨(dú)自進(jìn)入房中。

  從昨夜開始,她的心就砰砰直跳。她和那些下人一樣,聽說劉賢在尋找什么,探查什么。她猜想,公子一定是在追查毒害自己的線索,和藏在府中的真兇。

  她使勁回憶著操作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才想起留下了蛛絲馬跡。她越過凌亂的床褥和堆放的竹簡,直接奔向角落里的香爐。

  打開香爐,里面異香焚盡留下的殘灰仍在。她暗自驚恐,卻又暗自慶幸。沒有多想,她小心翼翼將之掃入帶來的一個小布袋,確保連一顆塵埃都沒有留下,才放置好為劉賢的新衣物離開。

  回去的路上,她的手緊緊按在那個布袋上,就像之前下手時一樣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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