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旁人,就連與柳念相知甚熟的幾人也覺得錯愕。
畫屏眸光流轉(zhuǎn),望著柳念,眼中有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過,沈玉閬沉默許久之后,終于長舒一口氣,微微搖頭道:“只是一時興起,現(xiàn)在想想,的確是執(zhí)著太過了?!?p> 抑郁的心境略微釋懷,整個人終于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和。
倒是陳弈羽沒有被驚住,只嘖嘖兩聲,陰陽怪氣道:“柳小爺凝聚了命格,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大儒,在此地發(fā)表真知灼見?!?p> 柳念并沒在意他的嘲諷,只面帶微笑詢問道:“不知二公子凝聚詩魂的大作,又是如何?”
陳弈羽淡哼一聲,昂首而立似是不屑理會,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文心宮的學(xué)生,卻面露得意,炫耀似的開口念道:
“柳殘花歿春已盡,
詩酒逍遙趁年華。
書中豈是風(fēng)與月,
亦有江湖亦有俠?!?p> 念誦完畢,便束手而立,微微揚頭,等待眾人夸獎。
卻不料柳念聽完,直接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公子可真是把苦吟發(fā)揮到了極致,全然不顧此情此景是否相符?!?p> 說著,袖手?jǐn)[開,略微一指靜園的景色。
“柳殘花歿?二公子何不睜眼看看,正是桃花燦爛之時,柳條凝翠,桃枝夭夭,這柳殘花歿從何說起?”
“二公子為凝聚詩魂,辭藻遣句,刻意矯情,全然失了詩詞韻味,若讓莫夫子聽了,定然要后悔將你收入文心宮了?!?p> “還有,這滿山的桃花不寫,非要寫江湖打殺?宿懷禪師若是知道你們在佛門清凈之地上寫這種詩詞,怕是也不會再歡迎你們了。”
話語聲落,便目光淡然地望著陳弈羽三人。
旁邊許落正懊惱著找不到話來幫襯沈玉閬,聽到柳念的一席話后只覺得酣暢淋漓,格外痛快,頓時激動到滿臉通紅,大聲附和道:“就是就是,無論是立意還是情景,都是沈世兄所寫的更與明恩寺相符,若不是沈世兄執(zhí)意凝聚劍道精粹,錯失詩魂,又哪能容得下你拿這首歪詩在這里極盡炫耀!”
陳弈羽之前的注意力都在沈玉閬身上,想要趁機(jī)打壓沈玉閬的文名,卻沒想到橫插過來的柳念一頓連消帶打,不僅幫沈玉閬正名,更是將自己的得意詩作變得一文不值。
他當(dāng)即將目光轉(zhuǎn)向柳念,眼睛微微瞇起,似笑非笑道:“聽聞柳小爺昨夜凝聚的命格非同凡響,惹得滿天風(fēng)雷韻動,今日看來果然是傳言非虛啊。兀一凝聚命格便有如此高談闊論,想必柳小爺于詩詞之道也應(yīng)有所得,今日前來參加文會,莫非是想要一鳴驚人么?”
“詩作自然是有的,”柳念卻并不畏懼,目光平靜地望著陳弈羽,“只是我與二公子不同,不會偶得詩魂便要四處炫耀。我輩讀書人研習(xí)詩文,一為祭天地靈,二為靖平妖禍,若是只為了在文會上顯擺,未免本末倒置了?!?p> 陳弈羽原本只是想挖苦兩句,讓柳念認(rèn)清自己的實力,好知難而退,卻沒想到柳念竟然并不退縮,表現(xiàn)得與以往大相徑庭。
陳弈羽也有了興趣。
“哦?原來柳小爺真是心有腹稿?若是如此,不妨寫出來,也好讓我們開開眼界?”
柳念卻反問道:“憑什么讓你開眼界?”
陳弈羽聽罷,更覺得柳念是在虛張聲勢,不禁莞爾一笑。
“倒不是讓柳小爺白寫,只是實在不相信柳小爺甫一凝聚命格,便能寫出佳作。柳小爺若有興趣,不妨約個章程?柳小爺既然說要融情于景,那就以這靜園光景為題,寫詩一首。也不必規(guī)定什么劍道詩詞,甚至不需要凝聚詩魂,但凡你能寫出引動異象的詩詞出來,就算我輸,這枚劍道玉,我情愿送給你,為之前的妄言做賠禮?!?p> “還有這種好事?”柳念不禁呵笑。
陳弈羽點點頭,隨后,神情卻一冷,又一字一頓地緩聲繼續(xù)說道:“可你若是寫不出,又該如何?”
柳念問道:“你說要如何?”
只見陳弈羽裝作思考似的沉吟片刻,隨后略過柳念,望向他的身后。
“若你寫不出,畫屏姑娘須得去戒心湖替家兄研墨助威。”
聽到陳弈羽的話后,柳念不禁微微挑眉。
怪不得陳二公子這么輕易就放過對沈世兄的糾纏,轉(zhuǎn)而對付起自己這種名聲不顯的小角色,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么……
都過去一年了,這倆兄弟還是對畫屏念念不忘啊。
柳念略微偏頭掃了眼身后,看到畫屏嘴唇微抿,面色也有些微微的發(fā)白。
“是我與你相賭,與畫屏有什么關(guān)系,”柳念并沒有答應(yīng),而是微笑著看著陳弈風(fēng),“不如這樣,若是寫不出,我親自去戒心湖給陳弈風(fēng)研墨,如何?”
語言隨意溫和,內(nèi)容卻讓眾人面色一變。
“小念!”
“柳世兄!”
沈玉閬與許落當(dāng)即出聲制止。
如果只是簡單的詩詞之爭,輸了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畢竟柳念昨日才剛剛凝聚命格,與陳弈羽相爭失敗,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
但是,如果柳念在文會上替陳弈風(fēng)研墨,那性質(zhì)就完全變了。
這是以仆從之禮待陳弈風(fēng),是直接落武義侯府的面子,會直接讓整個武義侯府淪為笑柄!
“但是!”
柳念抬手阻止沈玉閬與許落繼續(xù)說下去,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陳弈羽,略微提高了語調(diào),“如果能夠?qū)懙某鰜?,我也不要你的玉魂,我只要你在文心宮秋宴的時候,替沈世兄研墨!”
一旁原本還有些著急的沈玉閬頓時愣住了,陳弈羽的面容也冷了下來,目光緊盯著柳念,似是想要將他整個人看透。
不過昨天才凝聚的命格,他哪來的底氣說這種大話!
“我不信你能寫得出?!标愞挠鹄淅淇粗睢?p> 柳念卻笑吟吟的問:“要賭么?!?p> 話已至此,火藥味已然變得十分明顯。
在這時候,不僅是與柳念相識甚久的沈玉閬、許落等人,就連其他并不相熟的圍觀者也都發(fā)現(xiàn),武義侯府的這位名聲不顯的小侯爺,在昨晚凝聚了命格之后,好像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且不論肚子里是否真的有幾兩墨水,但憑能與文道二境的陳二公子在言語交鋒上不落下風(fēng),已經(jīng)足以讓人震驚。
一時間,眾人紛紛屏住呼吸,專心圍觀,在等著陳弈羽的答復(fù)。
這賭注要是成了,那可真是一場好戲,足夠整個天都城津津樂道兩個月!
陳弈羽面上陰晴不定。
他面無表情望著柳念,過了許久,緩緩開口:“就以一炷香為時限,如何?”
“一炷香?”
柳念狀似不屑的輕呵一聲,抬手示意陳弈羽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