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云淡,碧水行船,遠去的畫舫在天地之間仿佛變成了一幅水墨畫卷,映入在場所有人的眼簾。誰也沒想到,此次詩會的魁首,竟被柳小爺所得。
“柳小爺之前那首寫清池姑娘的詩,靈力在傳到最后一面冰層時,余韻未盡,應當還能再破兩層?!?p> “還有后面這首,也引起了整個西景湖的異象,必定可以破除至少四道屏障,也就是說,小侯爺以一己之力,便破開了足足十一道冰層!”
“恕我直言,無需三位教執(zhí),只我與小侯爺兩個加在一起,便足以吊打湖上的所有人,奪得詩會第一名!”
湖岸上的游客在熱烈地討論。
衛(wèi)瀟湘望著遠去的畫舫,低聲說道:“可惜小侯爺不在沈公子船上,不然第一便是沈公子的了……”
旁邊徐之遠只顧著高聲為柳念喝彩,卻沒聽清衛(wèi)瀟湘說了什么。
就在眾人熱切討論著小侯爺?shù)膬墒自娫~的時候,陳弈風的畫舫終于突破了第十三層。
但是,前面已經是水波微瀾,并沒有第十四道冰層了。
而最后的那枚魂玉,也早已被別人摘走。
船上一名文心宮的學生頗為不甘地說道:“公子,我們是輸給了三位教執(zhí),不是輸給柳念。沈玉閬還被我們遠遠甩在后面呢!”
陳弈風憑風而立,望著眼前一片空曠的湖面,沉默許久,淡淡說道:“走吧?!?p> 畫舫向左折轉,朝岸邊駛去,陳弈風站在船頭,路過第十三層的水柱時,卻連看都未看一眼,就這樣貼著水柱的邊緣離開,任由水柱上的靈寶兀自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不是第一,不屑取之!
柳念的兩首詩,將詩會推向高潮,耗光了所有人的熱情,在那之后,再看湖上其他爭游的畫舫時,竟頗覺得有些乏味了。
“這次,是我們輸了?!鄙蛴耖伳抗庾冯S著陳弈風遠去的船影,面容一片沉靜。
旁邊有人說道:“陳弈風的速度前快后慢,顯然是早有準備,可就算這樣,也輸給了柳小爺,小侯爺?shù)牡谝?,實至名歸?!?p> 又有人遲疑問道:“沈兄,陳弈風已經走了,我們,還要繼續(xù)么?”
沈玉閬將目光收回,轉向湖面上的第十三道冰層。
除了那枚玉魂之外,他對其他的獎勵也并不感興趣,不過,文心宮的獎勵,無論哪一件,都是極為珍貴的寶物,他自己不在意,卻不代表船上的所有人都能等閑視之。
“繼續(xù)吧,”沈玉閬平靜說道,“善始善終。”
西景湖上的詩會爭渡仍在繼續(xù)。
柳小爺橫加干預奪得魁首與陳弈風的中途棄賽,對其他人而言,并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他們本就不是奔著第一、第二名去的。
此時層數(shù)較低的獎勵已經被取完,只剩下九層以上的靈寶,剩余畫舫的實力相差不大,每個人都鉚足了勁想要更進一步獲得更好的獎勵,一時間鼓聲頻傳,清歌唱響,反倒讓低迷的氛圍又重新變得熱烈了起來。
垂柳綠蔭處,清池姑娘的畫舫靜靜??浚钆c許落已經告辭離開,留下兩位花魁姑娘呆在船上,說著閑話。
三位教執(zhí)也下了船,站在湖岸靜靜觀望,等待詩會最后的結果。
見識了小侯爺?shù)膬墒自娫~之后,再聽湖上其他學生的詩作,難免有些乏味,張閔安耐心聽了幾首,眉頭微皺,忽然微微搖頭嘆道:“其實不該讓小侯爺參加比賽?!?p> 陳知云笑道:“的確,此時再看這場詩會,倒像是一場鬧劇了?!?p> 呂方說道:“往好處想,有小侯爺?shù)膬墒自娫~在,此次詩會也必定會被一同記錄在文道史冊之中,你我之名,也可隨之流芳百世。”
張閔安與陳知云對視一眼,隨即,三人同時長聲大笑。
笑聲未歇,忽然,西景湖畔一片狂風乍起,一股詭異的靈力悄然蔓延開來。
浪潮翻涌,畫舫搖曳,湖面冰層蔓延出道道裂痕,位于冰層之后的水柱竟似被一把刀橫斜斬斷,上面的靈寶失去依托,紛紛墜入湖中!
張閔安見狀,當即變色,俯身手掌伸入湖面,將紊亂的靈力控制住,陳知云正在驚疑,卻見呂方若有所覺,豁然轉身,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身后已經靜靜佇立著兩道人影!
那是一名年逾七十的墨衣老者,身邊陪著一名十八九歲的年輕貴公子,兩人臉上均是帶著淡淡的譏諷,似是在看文心宮的三位教執(zhí)何時才能察覺。
此時張閔安與陳知云也回過身去,見到那名墨衣老者后,頓時神情繃緊,如臨大敵。
那老者卻似渾不在意,閑庭信步般又上前兩步,走到三人面前,淡淡說道:“湖上這些便是文心宮最具天賦的學生么,整場下來,所做詩篇,竟無一首堪能入耳,著實可笑?!?p> 說著,頓了頓,目光銳利盯著三位教執(zhí),“只有最后兩首,還算有點樣子,是你們三個當中何人所作?”
張閔安并不回答,而是冷冷說道:“蘇御,宇國使團來訪,不是定在下月么,你來的未免過早了些?!?p> 卻見名為蘇御的老者面容一沉,冷峻說道:“若為禮儀邦交,的確稍顯早了點,若為并州百千條性命,卻是太晚!”
呂方皺眉問道:“此言何意!”
只聽蘇御一字一頓地說道:“三位莫非不知道,那匹夫柳達業(yè)在隱州邊關,做了何等喪心病狂之事?”
……
殘陽西下,血染滿天。
帝都皇宮的琉璃金瓦在夕陽的映照下,也似泛著一抹暗紅。
宮城宏偉的大門遮擋出一片陰影,陰影當中,一身常服、神態(tài)儒雅的敬國公沈文謙與身材魁梧的大將軍許拙,在宮門前聚首。
兩人對視一眼,均未說話,只是目光中隱蘊的情緒,各自復雜。
御書閣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起來。
承皇楊啟在書桌后背手而立,大太監(jiān)王陽風侍立一旁,低眉順目。
書桌對面,冕帶九旒、衣繡九章的太師陳安與鬢帶涔涔冷汗的兵部尚書徐洪相對站立,各自沉默。
房外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沈文謙與許拙一前一后走進書閣,對楊啟拱手施禮。
“臣許文謙……”
“許拙……”
“拜見圣上?!?p> 一聲從鼻中發(fā)出的沉悶“嗯”聲響起,楊啟轉過身來,面沉如水。
“打開來看?!?p> 房內的四人齊聚,楊啟也不多說,指著擺在桌上的一方錦盒,眼中隱隱有怒火蒸騰。
徐洪待在原地不敢妄動,許文謙與陳安目光瞥向那方看起來十分華貴的錦盒,眸光微凜,各自沉吟。
最后,大將軍許拙猶豫了下,走上前將錦盒打開。
盒子里盛著的,是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