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至仁得到城中得到援軍補充的消息后,并沒有過多糾結,召集將領部署撤軍,雖然段思賢在詔命中讓他自主行事,可姬長生在萬安城弄出如此大動靜,自己卻領大軍在外難免招人非議,且久戰(zhàn)不勝,軍心已疲,撤軍正當時。
但怎么撤軍卻又是一個技術活,古來征戰(zhàn)者多有敗在撤退之時。
心中思慮良久,看著手下的將領,謝至仁緩緩開口:“司馬征,楚宜你二人領本部兵馬急行軍至風陵渡,征集船只以便大軍歸國?!?p> “彭錦樹,你領本部兵馬退至老鷹山,一旦有人追擊,放其前鋒,擊其中軍。若無追兵,你當距離大軍三十里緩緩而退?!?p> “盧四海,你帶領本部過洗馬河,于上游筑壩蓄水,追兵若渡河立即放水淹人?!?p> 對于謝至仁步步為營的安排,陸之遜暗暗點頭,這也是他第一次親歷大軍撤退,若是自己指揮,恐怕不會這么清晰。但聽到最后,卻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便站了起來,問道:“大都督,我做什么呢?”
謝至仁望著他,面有難色:“有一兇險萬分之事,我想拜托將軍,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大都督但說無妨,若超出我能力之外贖我無能為力?!标懼d謹慎的說道。
此言一出,便惹的周賓嘲笑道:“陸公子何必為難?大都督有何難事不妨交付與我,只要有一口氣在,絕不負大都督托付。”
眾人轟然大笑,陸之遜面色通紅,卻沒有出言爭辯,只是靜靜的站著。
謝至仁來到陸之遜身邊道:“以我安排,敵軍斷不敢冒然追擊,但我欲讓你去接應豐大的江鋒撤軍,或者釘在那里,為陳國將來北上跳板。如此一來,追兵尋不到我的機會,便會盯上你,你可愿意?”
陸之遜吞了一口唾沫,抬頭迎上謝至仁的目光,牙關緊閉,不敢答應下來。
謝至仁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就在謝至仁快要回到座位之時,陸之遜問道:“不知道我可以帶走多少兵馬?”
可伶的陸之遜,六萬兵馬帶來,現(xiàn)在要帶回去多少卻要看人家臉色了。
謝至仁伸出兩個指頭:“兩萬?!?p> “我去!”
聯(lián)軍得到謝至仁撤軍的消息后,衛(wèi)含光立即命令蘇預娘領五千人作為前鋒追擊陳軍,而竇憲那面,周行志也主動請命追擊。
兩軍在城外相遇,周行志便邀請?zhí)K預娘同行,蘇預娘佩服周行志的見識,欣然同意,兩軍合在一起便有一萬人,尋著陳軍撤軍的痕跡追了下去。
路上,周行志對蘇預娘道:“觀陳軍撤退痕跡,他們并非慌忙撤退,而是很有章法,冒然追下去非但討不到便宜,恐怕還要吃虧?!?p> 蘇預娘點頭道:“謝至仁用兵一道遠超于我,可惜不能當面請教?!闭f罷面有遺憾之色。
周行志哈哈一笑:“還有什么比眼下更好的指教呢?”
遠遠的便看見老鷹山,此山兩峰聳立,猶如振翅將飛的雄鷹。只有中間一條斜坡可翻越,周行志蘇預娘兩人見此地形,皆不由得面色凝重。
派出的人很快便回來證實了兩人不好的預感,里面果有陳兵把守。
“此地易守難攻,若強攻必然損失慘重啊?!碧K預娘眉頭緊皺。
“不管如何,先試試吧。”周行志說著便命令手下試探進攻,果然被彭錦樹打了回來。
蘇預娘親自領兵,奈何地勢施展不開,雖然堅持的時間長了一些,也被打退了回來。
如此蘇周二人便被阻于老鷹山下半日之久,也不得破敵良策。
“唯一的辦法便是晚上夜襲了。”蘇預娘說完這話,與周行志相視一笑。
傍晚時分,顧知明趕來,聽說了事情經(jīng)過,哈哈一笑:“舅舅何須煩惱,我這就為您拿下此關。”說罷翻身上馬,領著自己的三百親衛(wèi)縱馬向老鷹山上殺去。
彭錦樹見又有人來,且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不由的冷笑不已,讓人不許放箭,放近了打,他要活捉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顧知明沖鋒在前,仗著馬快第一個殺入陣中,手中長槍揮舞,陳軍挨著點就傷,碰著點就亡,所過之處紛紛退避。
彭錦樹大怒,親自來戰(zhàn),剛與顧知明一交手,便知道碰到高手了。
顧知明一連三槍,一槍快過一槍,一槍險過一槍,彭錦樹抵擋不住,借著顧知明刺來的力道跳下馬去,在地上滾了三滾,才撿回一條命來。
緊接著三百親衛(wèi)殺了上來,彭錦樹知道不敵,連忙下令撤軍。
顧知明帶著人銜尾追殺,斬獲頗豐。
蘇預娘上了老鷹山,便看見站著火光中的顧知明,宛若戰(zhàn)神一般,心中不由得感嘆:“如此神勇,天下何人能敵?”
第二日,三人追至洗馬河,對岸陳軍已經(jīng)結陣以待了,領兵的正是昨日戰(zhàn)敗的彭錦樹。
見的水淺河窄,顧知明便要渡河殺敵,卻被蘇預娘阻止。
“現(xiàn)今正值豐水期,河水卻比冬日還少,我見岸邊水草頗遠,敵軍必然在上游蓄水,若冒然進攻,恐被河水隔斷?!?p> 顧知明不屑道:“昨日在老鷹山,恐怕也是這般說詞,我等行軍打戰(zhàn),若前怕狼后怕虎,干脆回家養(yǎng)孩子好了!”
“放肆!”周行志一聲怒喝,顧知明頓時焉了下來:“這里是不是你縱馬疾馳的北疆,一軍主將豈可不識地利?”
“蘇將軍以為該如何?”
蘇預娘想了想道:“既然知道對方的手段,只需把伏兵解決了就能順利渡河了?!?p> 顧知明轉(zhuǎn)身往外走,邊走邊道:“還是我這個莽夫去吧,你們留在這里出謀劃策便好?!?p> 蘇預娘道:“昨日老鷹山將軍立了大功,今日便由我去吧?!?p> “你成嗎?”顧知明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蘇預娘。
“試試不就知道了?萬一敗了將軍再去不遲?!?p> 蘇預娘往上游走了五六里地,果然見到一道簡易的水壩,陳軍士兵見到追兵趕來,連忙迎敵,蘇預娘帶人一番沖殺,北岸陳軍或死或傷,或跳入水中向?qū)Π队稳ァ?p> 盧四海冷眼看著對岸的變故,只令士兵結好陣型,不得擅自出戰(zhàn),等著蘇預娘渡河來攻。
蘇預娘看著對面的陳軍,沉默良久,突然下令決堤放水!
此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盧四海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便領著手下退走了。
蘇預娘回來時,顧知明破天荒的給了一個笑臉,周行志則拉著他哈哈大笑,稱贊不已,讓他頗為不好意思。
前鋒渡過洗馬河,正要繼續(xù)追擊,卻傳來了竇憲與衛(wèi)含光的命令,要他們原地休息,等候下一步命令。
對于這突然改變的命令,顧知明與蘇預娘很是不解,但周行志卻是面色凝重,聯(lián)軍兩位主將都是天下名將,出現(xiàn)這種情形,必然是有自己等人不知道的變故,只是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嚴重。
出現(xiàn)這一變化的原因是因為一個人的到來,便是已經(jīng)過江了的小杜子。
他帶來了姬長生最新的情報。
姬長生告訴眾人,謝至仁弄出如此的陣仗退往風陵渡,只是疑兵之計,真正的意圖是匯合豐大江鋒的數(shù)萬大軍從白馬津退回江南。
衛(wèi)含光面色凝重,他與竇憲確實得到了有一支陳軍往豐大的消息,原本以為只是謝至仁的疑兵,可根據(jù)姬長生所說,這才是謝至仁的主力。
“竇相以為如何?”
竇憲捻著胡須沉吟片刻道:“此去豐大差不多兩百里,謝至仁若去,便是被四面包圍的絕地,若是我,斷然不會如此選擇,何況用兵之道虛虛實實,大皇子遠在江南,情報未免失準,再說風陵渡近再咫尺,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諸葛玄已經(jīng)用盡全力拖住江鋒,萬一謝至仁真去了豐大,諸葛玄斷難抵擋,便是謝至仁沒有去豐大,你我兩家聯(lián)軍只要絞殺了江鋒的水軍,陳國沒有十年再難渡江北上,也不失為上策?!?p> 聽的衛(wèi)含光的話,竇憲心中的疑慮更重,如今戰(zhàn)局已然明朗,許多事情不由得竇憲不去考慮,豐大遠在姜國勢力之外,便是打下來也是為武朝做嫁衣,打不下來則會成為陳國以后渡江的首選之地,武朝以后將直面陳國兵鋒。而風陵渡則不同,關系著姜國能不能把江北徹底吞入腹中。
兩人各說各自的理由,竇憲力勸衛(wèi)含光進攻風陵渡,衛(wèi)含光則勸竇憲圍攻豐大全殲陳國水師。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不歡而散。
竇憲計算著自己與謝至仁的兵力,覺得兩者相差不大,且謝至仁要用疑兵,必然也分了人手出去,在局部或許自己還占據(jù)優(yōu)勢,那么自己便有了一戰(zhàn)之力。更有一點竇憲沒有說,那就是自己其實是認同衛(wèi)含光的意見的,畢竟這些年來陳國能安居江南,靠的便是無敵的水師,自己若是謝至仁也決計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陳國立國之本被拋棄。遂決意前往風陵渡,讓衛(wèi)含光去和謝志仁拼個你死我活。
當竇憲下令全局拔營前往風陵渡之后,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從幕后走了出來,赫然是該在江南的姬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