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當前,什么是對什么又是錯,誰分得清??蓪④姺帕嗽?,那么對便是對,錯便是錯。
慕谷記得來到大漠第一天,將軍就站在臺子上和新兵比試武功,在他們都被打得累趴在地上氣喘吁吁的時候,木犀亮著滿頭汗,“在我的地盤,一切以我為號令,我說得對是對,我說的錯是錯?!?p> 有個新兵不服氣,“那將軍你要是說我們都是娘兒們,那還真就打不起仗了,大家伙評評是不是這個理兒?”
木犀笑罵著踢他一腳,“去你的?!?p> 周圍趴在地上的士兵都笑得喘不上氣,那個小兵也嘿嘿笑著。
可慕谷違背了軍令,他騙了將軍,三大匪并沒有全部清剿,在將軍看來三大匪是惡人,該殺。在江湖看來,楚君歌豪爽好客,不得殺。
更何況,朝廷不得介入江湖,將軍不會不懂,如果三大匪全部絞殺,保不住云清秋,將軍想要朝廷另派得力官兵駐守胡吳,而不是柔柔弱弱的白面書生。
只是云清秋不能死,在胡吳節(jié)節(jié)敗退不是讓他送死的理由,畢竟大局當前,什么對什么錯?
這里沒有蟲鳴,只有大漠黃沙。
慕谷回來前,木犀打完了仗,背后被蠻夷砍了一刀,想當初先皇帝南征北戰(zhàn),將各國打得紛紛求饒,就這漠北也讓蠻夷聞風喪膽,數(shù)年不敢再犯。
現(xiàn)在也是在這漠北,蠻夷肆虐,蠢蠢欲動,他在臺上看著遠處黑壓壓一片,沙子迷了一臉,他努力睜大雙眼盯著前方蠻夷,怔愣間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老了,殺了一輩子人也會被人殺,他生和死就只能在這漠北了。
明明他才四十歲,卻已經(jīng)老了,自己要守不住這兒了,就像當初路馬將沒有守住泠水,白白斷掉先機。
如果真的死在這兒,在此前他想要去見見夫人。
他來到漠北也不過將將及冠,他明白想要一個人磨成一把刀有多難,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大功夫去磨練一個人,他清楚假以時日云清秋必成大器,那時就已經(jīng)晚了,遲了,不過慕谷肯放人,想來是有過人之處。
如果女兒還活著,木犀肯定要撮合她跟慕谷在一塊兒,如果當時沒有年輕氣盛,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人灰衣灰發(fā),從天而降,“武狼士在此?!?p> 他心高氣傲,立刻上前糾纏住那人,將他斬殺,誰知扭頭卻看到女兒已經(jīng)被另一個灰衣人挖掉心臟,一時之間怒火翻涌,出手毫無章法,對方卻不緊不慢站起來,“木將軍,如果朝廷知曉此事,會誅你全家,到時漠北無人駐守將軍可要想清后果,這是江湖上的事,我們的事,木將軍可不要犯糊涂,今日之事武某定會三緘其口,告辭?!?p> 木犀踉蹌后退,武狼士早已逃之夭夭,一陣陣笑聲不停回蕩。對外他只說是女兒被抓,只有他知道是什么,對夫人也不能說,否則就是介入江湖,江湖不可能善罷甘休。
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怎能混為一談,什么又才是江湖,是殺人還是情義,是否就像他們看不懂朝廷一樣。
江湖上的人自行解決江湖上的事,武狼士殺害幼女朝廷伸不了手,江湖也不能伸手。
江湖不也還忌憚著朝廷,什么三緘其口都是屁話。
木犀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對和錯的事,他知道有自己該做的就得去做,而他該做的就是待在這兒,他真的老了,年復(fù)一年守在漠北,喊著廝殺著,刨著尸體,漠北是他的家,他得活著守在漠北,死在漠北,葬在漠北。
可他想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