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徒
面對這種情況,赫連依然淡定。
他氣定神閑地捋捋胡子,給了個眼神讓吳進不要擔心:“你赫連叔叔會沒想到這個?”
“胖子,配合一下?!?p> 顧希寧眼珠兒轉(zhuǎn)了一溜,很快就明白了赫連的意思。他托了托自己的肚腩,又變回了那個一臉奸笑、滿身脂肪的油膩老板。
他這是打算裝圣靈教的人??!
顧希寧對他這種行為很是不解——對面只有一個四環(huán),剩下的最高也就三環(huán),為什么不直接殺過去呢?不過他已經(jīng)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自己也沒必要反對,好好配合他就是了。
赫連清了清嗓子,道:“千眼百目?!?p> 這一嗓子聲音不大卻清越悠長,聲波在四壁之間來回撞擊著,激起無數(shù)回聲的漣漪。
那幾個人影聽聞這一聲后晃了晃,片刻之后,他們中有人回道:“界域盡誅?!边@人的氣管簡直像是用生滿紅銹的鐵片擰成的,嘶啞、粗糙又帶著點金屬的回音,難聽至極。
果然,使用這條密道的和普萊斯同屬“穢支”。赫連絲毫不受這難聽的聲音影響,暗暗點頭。
“冥河凈土。既為同道,何不相見?”
四五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家伙從拐彎處走出來。他們都戴著兜帽,面龐隱藏在陰影里。一個身材比其他人要高一個頭的家伙走出來,打量了一遍赫連,隨后挺直腰板、右手五指并攏,分別在喉嚨、胸口、丹田三個位置停頓了一下,那架勢極其莊重,像是在描繪某種神秘的宗教符號。行完這怪異的禮儀后,此人再次拉扯開生銹金屬似的喉嚨,畢恭畢敬地向赫連道:“請恕無禮。在下穢支祭禮司所屬,下級司鐸艾戈?韋斯特?!?p> 方才赫連和這群人對的暗號是圣靈教內(nèi)部通行的、較淺顯易懂的一種暗語,用來初步辨別對方是敵是友。地位高者講“千眼百目”,被問者則要對出正確的答案。答案只有四個,分別對應(yīng)圣靈教的四個支派。
赫連先一步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喊出“千眼百目”,這就已經(jīng)把主動權(quán)攥在了自己手中——在對方心中留下對面的這位比自己等級高的印象。在等級森嚴的圣靈教里,低級者是很少會質(zhì)疑、反對高級者的,即使他們并不屬于同一條支派、沒有嚴格的上下級統(tǒng)屬關(guān)系。
“不錯?!焙者B像個真正的圣靈教高級干部一樣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動動脖子,暗紫的眼睛掃視著這幫子人:“你們的令牌呢?”
吳進這才注意到,赫連腰間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鐵灰色啞光金屬骷髏頭令牌。骷髏頭的口部銜著一顆深青色寶珠,寶珠鉆有小孔,一縷銀絲從孔中泄下。
姓韋斯特的怪聲者愣了愣,略顯手忙腳亂地撥開斗篷,露出腰間一塊形制相同的令牌,不過這骷髏里銜著的寶珠是墨綠色的。他將令牌摘下,彎腰低頭,畢恭畢敬地雙手捧到赫連身前一米處:“請長者檢驗?!?p> 圣靈教成員將教中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物普遍敬稱為“長者”。
赫連點點頭,暗紫色雙眼中一團金光勃然爆發(fā),刺向韋斯特的令牌。金光掃過令牌表面,一行小字出現(xiàn)在赫連腦海中:“圣教穢支所屬,巫毒圣者宗徒,艾戈?韋斯特?!?p> 這股訊息包含了韋斯特的身高、體重、修為、武魂等各項數(shù)據(jù),還附有一張畫像。
赫連閱讀完訊息后,把令牌拋還給韋斯特,“友善”地笑笑,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哦,這倒不賴……普萊斯?彼得神父的好徒弟?”
韋斯特盡量掩飾著心中的驚懼:“是、是的?!?p> 圣靈??!他提到老師時的語氣……
圣靈教中自然也存在派系斗爭和仇恨。普萊斯?彼得的父親諾拉法?彼得是教中的一位封號斗羅,他自己處世的本事不怎么樣,仗著父親的威勢在教里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仇家明面上當然不會對他本人怎么樣,但給他的學生找點麻煩還是做得到的。
這位還偏挑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穢支的地道里……不會真是來尋仇的吧?韋斯特吞了吞唾沫,想起他接到的任務(wù),對面前這位穿著黑長衣的“長者”又多了幾分警戒。
“請恕在下冒昧,長者閣下?!表f斯特顫抖著開了口,“能否讓我檢查一下您的令牌?”
等級比自己低的人要檢查自己的令牌,這在圣靈教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冒瀆了。如果換成別的脾氣暴躁一點的長者,說不定會當場掐著韋斯特的脖子把他提起來。
韋斯特敢這樣做,自然是有理由的。其一是這位“長者”看上去是個“形象派”,大概不會為這樣一個小小的冒犯而生氣。其二便是向?qū)Ψ酵嘎冻觥袄献痈疫@么囂張背后肯定有靠山別亂動老子”的訊息。
其三,最近常有獵魂師用偽造的令牌冒充圣教信士的事情發(fā)生。因此,他謹慎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請。”
老油條赫連怎么可能不知道韋斯特打的什么主意?他輕輕摘下腰間的令牌,信手往對面一丟:“不必拘束,看便是了?!?p> 他的這塊令牌不是偽造的,是他從一個修為、能力、外貌等方面都和自己相像的邪魂師身上搶來的。絕對真實,無可挑剔。一般人都不會懷疑赫連“圣靈教高級司鐸蕭協(xié)”身份的真實性,除非是和那人熟得連對方穿什么顏色的底褲都知道的好友。
毫無疑問,韋斯特不認識令牌的原主人,在他看來這位“長者”的身份是確切無疑的——這讓他更加疑惑不安了。
但赫連再也沒有心情等他作出判斷了。他意念一動、運起魂力、釋放魂壓,空氣忽然“嘭”地一聲炸裂開來,強烈的氣流朝韋斯特等人撲去,向他們講述著主人的不滿。
“玩夠了沒有?我還有要事在身?!彼淅涞氐?,“我和你的老師沒有嫌隙,我也不屑于對小輩動手?!?p> “要事?”韋斯特呆了一下,意識到這位黑長衣長者實在太過抓眼,以至于自己都忽視了他有沒有隨從這事。他將視線伸向黑長衣長者身后未被幽綠光芒照射的黑暗,正好撞上探頭探腦的吳進。
小孩子?
一個概念如天雷般劈在韋斯特的腦殼上。
莫非是……圣、圣靈在上啊!
“真的是圣子嗎,長者閣下?”韋斯特驚訝地盯著吳進,同時緩緩后退。
難怪這里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了一個“靈支”的高級司鐸!
圣靈啊,如果真是這樣,我剛才的行為是何等的褻瀆!
“圣子?”吳進迷惑地朝身旁的顧胖子眨眨眼。
“就是你身體里的那個東西?!迸肿拥吐暤?,“要我?guī)兔Π阉俺鰜韱?,還是你自己來?”
“叔叔,你來吧?!眳沁M說,臉上顯出些許不安?!拔疫€不怎么會??墒?,那個披黑斗篷的叔叔為什么那樣害怕?”
“反正他害怕的不是你?!?p> 走出不知多遠、再也聽不見姓韋斯特的邪魂師瘋狂磕頭的聲音后,滿肚子問題的吳進加快腳步走到赫連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
“赫連叔叔,我身體里那個東西究竟是什么?”
赫連平靜地瞥了一眼吳進慌張的面容,腳步一點兒都沒放緩:“你知道【修煉法門】這個概念嗎?”
不等吳進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道:“修煉的意思是將天地元氣順著經(jīng)脈引入體內(nèi)并將其轉(zhuǎn)化為自身的魂力,所謂修煉法門,就是那些前人探索并記錄下來的安全且效率高的經(jīng)脈路徑?!?p> “其中有些法門在修煉后會出現(xiàn)一些比較特殊的情況,會給魂力賦予不同的性質(zhì)?!?p> 聽到這里,吳進有些明白了:“我體內(nèi)的也是一種特殊的修煉法門嗎?”
赫連習慣性地捋捋胡子:“是的。是圣靈教的修煉法門?!?p> “怎么,剛才那個叔叔的表現(xiàn)讓你害怕了?”
不久之前。一個小小的、發(fā)光的藍色骷髏頭飄飄忽忽地從吳進的丹田里游出來,韋斯特先是不可置信地瞪住它,隨后大叫一聲,雙膝重重地捶在地上。他的那些穿斗篷的扈從給他這一跪震得東倒西歪,直挺挺地摔倒。
“覲見圣子!”
他的腦袋“嘭”地一聲砸下,聲音大得讓吳進心驚。
“圣靈永福!”
又是一聲腦袋捶地的巨響。撕心裂肺般的金屬嗓音在密道中回蕩,敲打著吳進的神經(jīng)。
“神恩浩蕩!”
第三下磕頭的響聲。吳進再也忍受不住這略顯驚悚的氛圍,拉著胖子的手跑開……
“知道為什么他會這樣嗎?”赫連古怪地笑了笑。
“在圣靈教里,這種特殊功法,是神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