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梭集團
孟揚開著一輛面包車行駛在公路上，這是從九十九號餐館那淘來的面包車。這本是餐館老板開的車，如今老板不但被送進了反省所，還需要繳納一筆罰金。于是餐館小伙便自己做主，把這輛快報廢的車低價賣給了孟揚。孟揚在羚羊塔中已經(jīng)學會了開車，如今正好開著它前往杜鵑市，也就是如梭集團所在的位置。
“半夏，你要是餓的話，后面有吃的，自己拿著吃。到晚上才能開到杜鵑市呢?！眱扇艘回堅陔x開朝顏市的時候買了許多零食放在車上。
“嗯，我知道了?！卑胂淖诟瘪{駛，阿橘正在她的懷里打盹。風從敞開的車窗透進來，拂過半夏的短發(fā)、拂過阿橘的絨毛、拂過孟揚握著方向盤的手背?？v然這兩個少年抗不下整個世界，可至少此時，風吻過他們的肩膀，像是在告訴他們，他們是上天眷顧的孩子。
到了杜鵑市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孟揚找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停車，兩人把椅背放平，準備睡在車里。
“等明天我找機會買兩床薄被放在車里，這樣就不用住旅館了?！泵蠐P說。
“嗯?！?p> 雖然住旅館有熱水澡可以洗，有床睡，可是買了車的兩人現(xiàn)在已花掉一半的錢，剩下的錢要省著花，況且住旅館要出示身份證明，孟揚怕再引來黑衣人。
早上八點，正是各路打工人走在上班路上的時候。孟揚將車開到西湖街356號，如梭集團總部，如梭大廈外面。
“你說咱們怎么進去？”孟揚一邊在車里望著大廈的入口，一邊問身邊的半夏。
“裝成清潔工混進去？”半夏說。
孟揚搖了搖頭：“就算清潔工能混進大廈也調(diào)不出集團的機密文件。”
“要不……”
“嗯？”
“讓阿橘進去找找？”
孟揚：……。算了，我還是自己想轍吧。
大廈里面的打工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了大廈，有一個人卻逆向而行，從大廈里出來。這人身材略胖，頭發(fā)遮住了眼睛，身上穿著皺皺巴巴的西裝，手上抱著一個大紙箱，一直低著頭，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著什么。他周圍有四個保安，像是把這人趕出大廈的樣子。直到這人走遠，保安才開始散開。
“走，咱們跟上這人?！泵蠐P說。
“這人有什么可疑的嗎？”
“不知道，只覺得他像是被如梭集團開除的?！?p> “這里的工作不都是上面分配的嗎？還有開除這一說？”
“所以我覺得奇怪，去看看就知道了?！?p> 孟揚的面包車跟在那人后面，只見那人可能是走累了，一屁股坐在花壇邊，嘴里仍在不停地嘟嘟囔囔。大約坐了半個小時，天空中下起雨來，那人才站起來，抱著被雨淋濕的紙箱跑起來。大概跑了兩公里的距離，男人來到一個老式公寓前，徑直走了進去。跟在后面的孟揚和半夏兩人見男人直接右拐，拿出鑰匙，開啟了一樓右邊103室的門。
“走，去看看?！泵蠐P對半夏說。
兩人敲響了103室的門，里面響起了男聲：“誰?。俊?p> “路人，外面下雨了，想到您這避個雨?！泵蠐P一時沒想好其他借口，只好順嘴胡說。
里面一時沒了聲音。
“完了，他不理咱們?！卑胂男÷曊f。
誰知不一會，咔吱一下，門開了。
開門的果然是剛才那個被趕出大廈的男子，他說道：“請進?！?p> 兩人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兩居室的公寓，正對著門有個客廳，客廳有些亂，沙發(fā)上放著一些衣服褲子，茶幾上還有沒洗過的茶杯。男人把沙發(fā)上的衣物一并收走，說：“請坐?！?p> 男人將衣服放進洗手間的洗衣機里，倒進洗衣液，開始洗衣服。一邊聽著洗衣機的運轉(zhuǎn)的聲音一邊發(fā)呆，像是忘記了客廳里還坐著兩個陌生人。過了好一會，男人才從發(fā)呆中醒來。走出衛(wèi)生間，說道：“不好意思，把你們兩人忘了?！?p> 他走到茶幾邊，收走之前用過沒洗的杯子。走到廚房，接了壺熱水開始燒，然后清洗杯子。水燒開后，男人在杯子里倒了兩杯水，端過來遞給孟揚二人。
“我家沒有其它飲料，喝點熱水吧。”男人說道。
“謝謝。”兩人接過水杯。
“你們先坐著，我去看看我的妻子?！蹦腥宿D(zhuǎn)身進了一個房間，好像在和里面的人說著什么。一會兒，房間里的聲音消失，男人又走了出來，坐到沙發(fā)上發(fā)起呆來。對男人這種持續(xù)性的發(fā)呆兩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不過孟揚覺得，再這么冷場下去，恐怕今天兩人白來了。
“請問，您是在如梭集團工作嗎？”孟揚問。
男人抬起頭來，從自我沉思的世界中蘇醒，細微的皺紋在眼部隨著雙眼微睜而舒展：“哦，你怎么知道我在如梭集團工作？”
孟揚指了指男人胸前的標牌，說：“上面寫著呢，如梭集團研發(fā)部，江萬里?！?p> “哦。是，我從羚羊塔畢業(yè)就被分配到如梭集團，現(xiàn)在已是第十八個年頭了。不過今天我被如梭集團辭退了?！?p> “難道這里的員工還可以被公司辭退？”
“你不知道？如果公司覺得你不合適，當然可以辭退你。辭退后的人要去勞管所報備，勞管所負責給人重新安排工作?！?p> “哦，原來是這樣，你為什么被辭退？”
“他們說我話太多?！?p> 孟揚：……。這也算理由。
“我工作的時候總是自言自語，公司認為我影響了別人的工作，所以把我辭退了。”
“如梭集團怎么樣？”孟揚問道。
還沒等男人回答，阿橘的爪子不小心按動了沙發(fā)上的遙控器，客廳背景墻上的電視開了起來。
電視里又是一則新聞，新聞報道：杜鵑市全市患有豬流感的病豬共兩千一百八十頭，已全部殺死掩埋，養(yǎng)豬場所也進行了消殺。電視上配有殺死病豬及掩埋的畫面，可能是攝影師的技術(shù)不好，畫面看起來有些血腥。
客廳一時陷入的沉靜，三人一貓八只眼睛齊齊地看著電視屏幕上的畫面。
突然，剛剛還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的男子開始上身抖動，神神叨叨地念道：“我沒看見，我什么也沒看見，別殺我。我沒看見，我什么也沒看見，別殺我?！蹦凶右恢敝貜椭@句話，像是囈語，也像是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