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辭別
距離那日藏功樓開放已經(jīng)兩個月。
這兩個月自己那個便宜師父倒是來了二十多次，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摸進(jìn)講農(nóng)堂。
蒼邪子原本就是三品仙人，誤入云夢山這等詭異之地才跌落成四品境界。隱匿身行在講農(nóng)堂來去兩個月竟沒有一人發(fā)現(xiàn)。
這位師父不但隱匿身形了得，每次來都變幻不同的面貌，馬龍鳴十分懷疑那副老道外觀也不是他本來的面貌。
他每次來并沒有教授馬龍鳴什么功法，也沒有指點他修改《云雀刺》。馬龍鳴倒是只花了兩天就講《云雀刺》修改成功。
聽蒼邪子說，那些大型宗門都會把自己的鎮(zhèn)派功法拆分成不同的層次。傳功長老們根據(jù)根據(jù)弟子的境界分別傳授，層層遞進(jìn)。十品傳第一層，九品傳第二層，如此類推。
馬龍鳴效仿這個思路也將《云雀刺》拆分成兩層，第一層已經(jīng)修行完成，只是第二層還未能修行。
不過這倒是給他以后自創(chuàng)功法打開了一個思路，不必一次性就創(chuàng)立出什么絕世神功，而是隨著自己的境界提升層層創(chuàng)立，越往后越高深。
蒼邪子每次來都是固定‘蠱惑’馬龍鳴一兩個時辰，再給他講講一些江湖經(jīng)驗，名之為‘教育’。
每次都是是講的什么：
‘逃避可恥但有用’、
‘逃跑不是懦弱，而是為了更好的面對’、
‘長在外面走，底牌留億手’‘
‘輕易不下手，下手必死手’這些江湖經(jīng)驗。
從某個方面來說，這位便宜師父還算得上是‘盡心盡力’。
只是沒有給馬龍鳴任何功法、丹藥、仙器這類東西。
“龍鳴啊，你是不是怪師父沒有給你好處，反而一直嘮叨?。俊?p> 蒼邪子這次來是個儒生形象，緩緩搖著扇子，盯著馬龍鳴。
馬龍鳴低下頭，忙道：“不敢。”
“哼！別騙老夫了。你嘴巴上說不敢，心里面沒有想法？”
話說到這份上，馬龍鳴也不好裝什么圣人君子了，探了探腦袋：“那......有點？”
“何止是有點！當(dāng)初我?guī)煾改莻€老東西也是這樣教了我三個月。我嘴上說不敢，心里卻罵死他了。堂堂一個仙人，這么小氣，連個仙器也不給徒弟。隨便手里漏兩個次品丹藥，廢品靈器，老夫當(dāng)年也不會混得那么慘。”
馬龍鳴轉(zhuǎn)過頭去，嘴里嘀咕：“你這不還是知道嘛！”
蒼邪子一臉懷念，他嘴里叫著老東西，其實對那個師父還是有感情的。
“后來我才明白，我們這一脈和其他三脈不一樣，我們代代單傳，每個人走的都是不同的路，過多的干預(yù)弟子，反而不是好事?！?p> “理宗不是九脈嗎？怎么只有四脈？”馬龍鳴有些好奇。
“被人滅了，當(dāng)年祖師舍利留下一縷殘魂化為傳法真靈就是為了她的‘理’不被失傳。
“如果你死在外面，祖師舍利便會把敵人當(dāng)做傳法人。從你往上五代，這枚祖師舍利還是殺了對方搶過來的?！?p> 馬龍鳴唏噓不已。
蒼邪子有些疑惑地說；“所以我們這一脈與其說是師父擇徒，不如說很多時候都是祖師擇徒。就連我也想不通為什么祖師偏偏就看上了你？”
馬龍鳴暗中罵道：“想必你師父也是想不通為什么偏偏看上你。”
蒼邪子抬頭望著房頂，道：“老夫沒得那老東西半分好處，不也混上三品了么？老夫也是想明白了，如果當(dāng)初老東西給了我半分好處，我便居安不思危，倒也走不出自己的路。我們理宗傳法人想要的東西，注定是要靠自己來爭！”
馬龍鳴此時很想說一句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不能接受。但想想蒼邪子骨子里還是一個老魔頭，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龍鳴啊，老夫活了幾千年，從來沒收過弟子。今天老夫就要走了，特地來多和你講幾句?！?p> 蒼邪子轉(zhuǎn)過頭看著馬龍鳴，馬龍鳴覺得師父眼中竟然有那么一絲......慈愛?
馬龍鳴瞧見他的神情，暗自搖頭，把這個大魔頭慈愛的想法扔出腦海。
“有一點老夫要叮囑你，老夫本來是三品仙人，這次來云夢山，反而被這鬼地方打掉一層境界，幸虧沒有傷到根基，十年之內(nèi)還能修回。
只是這云夢山著實詭異，想來欺天魔君之說不是空穴來風(fēng)。這云夢山里很有可能是某位大能布下的后手，那些大能雖然死了，但留下的后手都極為可怕。像祖師舍利這種和他們比起來不知道溫柔多少。
那種能布局讓欺天魔君入局的大能，最少也一品境界的仙圣或魔圣，甚至是哪位至尊也說不定。老夫這次能活著回來也是命好。聽清楚了，我走之后，萬萬不要再上云夢山。你若是干擾了那位大能的局，一萬條命都不夠他殺的。
嗯？你怎么一臉煞白，還嚇得出一聲冷汗？膽子也太小點了。不必?fù)?dān)心，先前你雖然出入過云夢山，但不過是一名凡人修士。就連我這個仙人在里面混了三個月，沒干擾到那位大能的布置，不也撿回一條命嗎？以后記住不要往那里跑就好了?！?p> 蒼邪子見馬龍鳴小臉煞白，還出言安慰他，哪知道他在三年前還是凡人的時候就入了那位大能的局，早已是局中人。
那些前輩古人留下的布置，不僅僅是仙緣、傳承，更多的可能是劫數(shù)，一般很少有人敢輕易涉及。假如有人辛苦一輩子賺了億萬家產(chǎn)，他會設(shè)下傳承留給有緣人嗎？當(dāng)然是留給自己家族兒孫了。
完全無私地留下傳承的也有，相對來說很少。大多數(shù)留下來的傳承，繼承者都要和原主人達(dá)成了交易，要幫原主人辦事。繼承了財富的同時，也繼承了原主人的責(zé)任、仇家。
馬龍鳴脖子上的雞皮疙瘩不斷浮現(xiàn)，他雖然知道云夢山那場夢境的詭異，但限于自己的眼界，自以為只是一種‘天啟’，萬萬沒想到背后還有一層黑手在操控。
馬龍鳴嘶啞著嗓子問道：“如果入了局會怎么樣？”
蒼邪子察覺他神色有異，以為他是在害怕，打定主意要嚇?biāo)惶?p> “嘿嘿，如果入了那些大能的局。他們自上古至今就是棋手，視眾生為棋子。一開始你會得到不少好處，以為自己是天命之人，到頭來全是他們的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未完成他們的布局，就算自殺，他們也能把你魂魄拘束為他們繼續(xù)辦事?！?p> “那就沒有人能夠跳出他們的掌控嗎？”馬龍鳴澀聲問道。
“有啊！兩百多萬年前，昊源星尊未修行前就入了一個農(nóng)道魔圣的局。那個魔圣給她留了一截天青枯木，想枯樹開花，借她本源復(fù)活。結(jié)果后來墳都被昊源星尊找出來掀了，元神更是被泡進(jìn)化魂泉十萬年才消散?！?p> 蒼邪子語重心長地告訴馬龍鳴：“那些老不死的，一個個都想著復(fù)活，重現(xiàn)天日。為此經(jīng)營數(shù)萬年甚至數(shù)百萬年都是常有的事。龍鳴?。±戏蜃詈蟾嬖V你一句，主人和其家族沒死絕的傳承不要輕易打它的主意，天知道那些老妖怪留了什么后手?！?p> 馬龍鳴強(qiáng)忍著內(nèi)心恐懼，努力不讓蒼邪子看出自己和云夢山有關(guān)系。
云夢山，遠(yuǎn)遠(yuǎn)沒有自己想像得那么簡單！
“記......記下來了?！瘪R龍鳴顫聲應(yīng)道。
“哎呀，三個月過得真他娘的快。老夫也是該走了。他娘的，老夫一生殺人如麻，來去瀟灑，到頭來竟然有些舍不得。”
蒼邪子看著這名弟子，感嘆萬千。想自己半生飄零，爾虞我詐，一生吃虧無數(shù)才養(yǎng)成一副謹(jǐn)慎的性子，從來沒有完全相信過別人。
這三個月倒是和馬龍鳴這個小鬼推心置腹，難怪那些老奸巨猾的老妖怪都喜歡培養(yǎng)后代。修行路上，爾虞我詐，沒有交心的人，著實是寂寞?。?p> “師父.......”
馬龍鳴見蒼邪子如此神態(tài)，心中一暖。有史以來第一次真情切意地叫了聲師父。
蒼邪子一揮袖袍打斷了他，轉(zhuǎn)身開門，大步邁向庭院，縱聲高歌：
原山野一云雀兮
指樹顛為天高
借仙緣于青云兮
扶云氣入九霄
枕千山于星野兮
飲朝露而逍遙
觀滄海以明世兮
感吾心之漸老
歌聲震動，驚覺了整個講農(nóng)堂。
待蒼邪子唱完，衣袍無風(fēng)自鼓，竟是頭也不回，御風(fēng)而起，化為一道流光，直沖云霄。
許多學(xué)生被驚醒，開門出來。
“仙人，是仙人！”
學(xué)生們瞪大眼睛，紛紛驚呼。
“仙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們講農(nóng)堂？”
講老和講師們也出來了，也是一臉難以自信。
馬龍鳴鼻子一酸。
他和蒼邪子雖然只交往三個月，除了父母家人，他卻是第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雖然他一直講那些江湖經(jīng)驗的‘歪理’來蠱惑自己，但是真心不想這個弟子以后傻乎乎的吃暗虧。他一直毫無架子，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自己都險些忘記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龍鳴兄，你看到了嗎？仙人，是仙人！要是我以后也能成為仙人就好了！”
張逸玉望著天空一臉神往。
馬龍鳴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鼻子，趁著人群喧鬧的時候悄悄退回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