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到半夜,才遲遲睡去。
夜半,司北漓面色疲然踏入蘭月閣,見榻上躺著一大一小,便未多驚擾,只碰了碰搖籃中安靜熟睡的孩兒,緩步離開。
御花園內(nèi),侍女們擺著屏風(fēng)與小臺,將果蔬與吃食擱置齊整。
倏地,一陣穩(wěn)重且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來人是約莫四十,容顏不少歲月流逝的印記,卻難掩其威重。
“官家?!?p> “官家?!?p> 見到來人,侍女們行禮,卻見官家只微微掃了眼便離開,似乎并不在意。
不多時,明妃牽著五公主來了,“秋意,待會兒記得幫舅舅說好話,知道嗎?”
司秋意約莫七八歲,是官家膝下唯一的公主,又生得乖巧可愛,正得寵愛。
“知道!”
趁著男賓未到,明妃細(xì)細(xì)叮囑幾句后,悄然退場。
受邀大臣接連到場,相互寒暄幾句,紛紛落座。
而上座的六個位置,除了司秋意,其余皆空空蕩蕩。
不遠(yuǎn)處,身形纖長的青衫男子慢哉悠哉地渡步穿過大臣席位,四周的大臣欲起身行禮。他頭也未回,微微擺手,徑直而過。
見到他,司秋意起身,“大哥哥,你可來了,秋意已等大哥哥許久了?!?p> “是嗎?”
司奕不知從哪變出一支花枝,遞給她,“別嘴貧了?!?p> “謝謝大哥哥。”
石原早幾月就傳來打勝仗的好消息,不過是為等冬日御酒再開慶功宴,凡懿城有官爵在身的,皆有邀在列,攜官眷赴宴。其中便有東桉子府、宗江子府、齊立伯府。
席位一分為三,其一是官家與朝堂重臣,其二是各府官眷姑娘,其三是府邸公子。
荷塘臺上,安南遠(yuǎn)赴而來的戲子翩翩而舞,撥著古琴,高拋衣袖。
趁官家高興,就著此景,宗余朗少見的沒盤珠子,由公子席面出來,“官家,是臣一時疏忽,讓歹人燒了官船,臣自知罪該萬死,特來請罪。”
這些話理應(yīng)私底下說,宗余朗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對官家說...
眼見官家臉色越發(fā)低沉,司秋意忙起身,聲色稚嫩,“父皇,宗大人也是無心之過,您就饒恕他一回吧?!?p> 官家掃了眼司秋意,又見她費力高舉著手,于是擺了擺手,“行了,御酒沒事就成。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逃,罰俸一年,下去吧?!?p> “謝官家。”
真的得寵的小公主,三言兩語就讓官家改變了心意。
一個小插曲很快過去,官家起身舉著酒樽,“眾卿。”
見官家起身,眾人也忙起身,雙手捧著酒樽。
“父皇,兒臣來遲了?!?p> 正要說些什么時,一道熟悉的聲線傳來,司北漓姍姍來遲。
官家沒說什么,“來了,便入座吧?!?p> 司北漓緩步上座,卻并未坐下,“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p> “說?!?p> 司北漓沒應(yīng)聲,朝席位外的女使擺了擺手。
女使簇?fù)碇校足逅彶蕉?,手中抱著什么,身?cè)跟著蒙著眼的夏若水。
官家隱約覺察到什么,臉色微沉,一言未發(fā)擱下酒樽。
那咿咿呀呀的戲子也停了下來,紛紛跪伏。
整個宮宴的氣氛都變了。
三皇子...怎的將女眷帶入了官席,惹得官家發(fā)怒。何況...三皇子不是尚未婚娶嗎?那這個女人,是誰。
即便在英國公府時,夏若水也沒見過這般陣仗,只能跟在白沐霜身后,跟著跪下。
今日磨蹭這些時日,都是她眼睛忽而瞎了,又沒法不上場,只能趕鴨子上架。
而走到司北漓跟前時,還未開口,便被官家的話堵了來,
“老三,不相干的人也帶到宮中。這么些年學(xué)的規(guī)矩,都忘干凈了嗎?”
四周靜得嚇人,沒人敢在這個時刻替她們說情。
而司北漓卻一語驚人,“父皇,這一個是您兒媳,一個是皇孫,究竟哪一個不相干了?”
皇孫??!
此時,眾人才注意到白沐霜懷中的小小孩兒,連官家也偏頭去瞧。
比起方才的沉凝,他臉色緩和了些。半晌,使喚人抱來,“起名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后,當(dāng)下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官家既開口問了,便已接納了這皇孫。這是官家頭一個皇孫,是貴子??!
“還未起名,今日兒臣的不情之請,是請父皇給這孩兒賜名?!?p> 孩子被官女抱去官家跟前,他伸手觸碰孩子,驟被孩子一把攥住手指,頓然眉開眼笑,“好,好,這孩子同我有緣,又與你長得母妃極像,就叫,司暮遠(yuǎn)?!?p> “謝父皇賜名?!?p> 官家又眺向地上跪伏著的白沐霜,雖說臉色還不是很好,卻也和緩了許多,“老三也是,人家好端端一個姑娘跟了你,竟也不給個名分,今日我便替你做主,封此女為三側(cè)妃?!?p> “來人,將長安進(jìn)貢那柄玉如意,賞給老三側(cè)妃?!?p> 白沐霜忙叩頭謝恩,“謝父皇恩典?!?p> 雖說英國公府庶女夏果兒與三皇子已有婚約,但畢竟還未入門。未娶正妃,先有側(cè)妃,這可是四十年來頭一個先例。
可想而知,官家是多么喜愛皇孫,才愛屋及烏,給了這恩典。
正在朝臣迎著笑臉,端著酒樽,要敬酒說些口頭話時,司北漓又是一語驚人,“父皇,兒臣府中前幾日出了歹人,給皇孫投毒,若非側(cè)妃無意將毒物贈予齊立伯府,恐您今日便見不著暮遠(yuǎn)了?!?p> 給皇孫投毒??還事關(guān)齊立伯府??
齊立伯當(dāng)即出來,“確有此事,臣的女兒誤食此參,請官家,還我姑娘一個公道?!?p> 官家面色微沉,又見司北漓的侍從將姚七扛上來,“事關(guān)重大,兒臣也不知該如何處置此心腸歹毒之人,故而便帶到父皇跟前,由您處置。”
官家面露怒色,擺了擺手,“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p> 兩個侍衛(wèi)上前,將被捆得動彈不得的姚七拖走。
姚七嘴被封住,瞪大著眼望著官家,嗚嗚嗚地叫喚著。
而從始至終,官家沒多看她一眼。
待姚七被生生打死后,眾人才上前一一敬酒,“恭喜官家喜得皇孫,恭喜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