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沒有否認自己就是葉流云,他不屑地冷笑幾聲,說道:“看來,你繼承了四顧劍那白癡的狂妄?!?p> 年輕劍客聽后不語不怒,但空著的另一只手握在了劍柄之上,劍意復又凝回劍上,繼續(xù)直刺長劍。
“愚蠢!”
葉流云將掌遞出,如白云淡然,偏生又有著凝練到一絲不露卻能讓人察覺的殺意。
劍客手中的劍開始自劍尖之處生出裂痕,很快布滿了整柄劍身,顯得繁瑣而又美麗,只是那美麗充滿了讓人心悸的氣息。
當葉流云的手徹底觸及在劍客劍上后,劍客的劍于剎那碎成了如沙一般的顆粒。
顆粒在其沛然掌力之下,如同化作了無數(shù)萬道細小的劍,倏忽間灑在了劍客身上。
場間的變化來得太快,快到只是葉流云喊出愚蠢二字,年輕劍客的劍就碎成顆粒落在自己身上,倒地的虎衛(wèi)救援不得,場間境界最高的范閑也同樣救援不得。
然而,葉流云的手并未拍在劍客胸上,而是停在了劍客胸前,因為劍客的面前多出了一柄劍,一柄足夠鋒利的劍。
……
那柄劍的主人是一位帶著斗笠的劍客,葉流云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戰(zhàn)意。
“四顧劍?!?p> 他不需要對來人身份存疑,因為這個世界上有能力在自己掌下救人的劍客只能是四顧劍。
葉啟沒有回答他的話,異常冷漠地出劍橫削,直欲要將葉流云的手斬落在地。
比之先前年輕劍客還要更為悍然的劍意在他的劍下生出,只是偶而流出的幾縷劍意,就將抱月樓二層厚重的木板隔層刺穿,將樓上青磚瓦礫刺穿……
……
范閑趁此時機,將年輕劍客拉回在一側(cè),此時年輕劍客的胸前早就被鮮血染紅,劍碎后的顆粒雖然未曾進入他的內(nèi)腑,但卻撕裂了他胸前的皮膚與血肉。
“五位虎衛(wèi)都不是葉流云的一合之敵,剛才你怎么不聽我勸阻,這下好了?!狈堕e看著這位四顧劍的第十三位親傳弟子,想著之前他竟然敢與與大宗師過招,語氣復雜又有責怪地說道。
年輕劍客正是奉著師命前來幫助范閑的王羲,他重咳數(shù)聲,因為牽動了胸前的傷勢,胸上流出了更多的血,血腥味變得刺鼻。
范閑急忙拿出身上備著的止血藥粉,掀開王羲胸前滴血的衣衫,一股腦地撒了上去。
“你不可能放棄對明家的打擊,所以他一定要殺你,我的師命就是要將你的命護好,你先不要感動,最關(guān)鍵的是,我見不得別人冒充家?guī)?。?p> “不過,現(xiàn)在家?guī)焷砹?,接下來的事我暫時不用管了?!?p> 范閑無奈嘆息著,感受著身后兩道糾纏著的恐怖氣息,橫抱起王羲自窗飛出了樓外。
……
……
葉啟一劍浩蕩斬去,葉流云的手卻是不退反進,他綁在手腕上的絲線驟然斷開,廣袖落下,如山間盤繞著的白云,纏繞在了葉啟的劍鋒之上。
廣袖織成的絲線寸斷,化作了片片似落雪的布片灑在抱月樓的二層。
衣衫不敵劍鋒,但卻削弱了幾分那劍上煌煌不可敵的劍意,葉流云如玉似金的手打在葉啟劍鋒之上,竟是發(fā)出了“鐺”的一聲刺耳聲響。
便在這時,劍上劍氣劍意才是透出,葉流云手上蘊含著沛然巨力才是蕩開。
幾縷塵土自抱月樓穹頂灑落,而后,屋頂塌陷,抱月樓二層塌陷,再然后整座抱月樓都化成了廢墟。
……
“這就是大宗師的力量?”
范閑將王十三郎抱出屋外的瞬間,整座抱月樓恰好坍塌,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宗師出手,盡管五竹叔能夠?qū)⒖嗪纱騻?,但他不會真氣,出手哪里能夠造成這樣讓人心驚的場景。
“事實上,我沒有見過師父出手,所以,我也不清楚大宗師會強悍到這樣的地步?!?p> 范閑落在抱月樓街對面的屋頂,拿出一條干凈的紗布為王十三郎包扎。
王十三郎的傷勢很重,劍碎成的顆粒已經(jīng)融入他的血肉,當下最重要的先是止血,隨后才能慢慢將那些鐵砂清理干凈。
“果真如陳萍萍說的,大宗師不是人,等等,那是……”范閑言語一頓,看著從坍塌的抱月樓中跑出的一只狐貍。
“你師父養(yǎng)的?”
王十三郎默然,隨即笑了起來,因為胸口傷勢帶來的苦痛,他這一笑看著有些凄慘。
……
抱月樓坍塌后的瞬間,自廢墟中央,無數(shù)磚石泥土瓦片紛飛開來,有的被劍氣攪碎,有的被真氣打散。
葉啟破開塵土,高高躍在當空,他舉劍橫在胸前,劍意遍布漫在當空,激蕩的塵土碎磚、變成廢墟的抱月樓如同遭遇重擊,紛紛被空中劍意生出的壓力碾碎下壓,只是瞬間,抱月樓就仿佛變成了一塊由灰土被碾壓無數(shù)次之后的平地。
地面變得極是干凈,因為就連空氣中飄蕩著的塵霧都被那一劍下的威勢壓在了地面。
葉流云立在地上,看著葉啟橫出的這一劍,臉色凝重,他沒有與四顧劍交過手,但他清楚,天下四位大宗師之中,四顧劍的攻伐之力當為頂尖。
但是,他為什么要與自己這般拼命?其中緣由絕對不僅僅是因為范閑身邊的劍客。
葉流云想到了某種可能,回想起無數(shù)年前與苦荷談武論道時,苦荷對四顧劍的評價,他之劍意太過直接霸道,有傷天和,故不利于性命。
似乎只能如此才能解釋他今日為何會這么拼命,為何會不遠千里從東夷城來到江南。
葉流云不是苦荷,他做不到待世間萬物無情,也不是四顧劍般孑然一人,他身后有著在慶國軍方根深蒂固的家族,所以他不能拼命,最起碼不能在慶國皇帝死前拼命。
所以他在想通某些事情之后,沒有出手去與那一劍爭鋒,而是邁著宛若流云的步伐,很是果斷地離開了抱月樓,消失在了蘇州城中。
此番不是懼怕,實則不能。
大宗師要走,幾乎無人可留,而且走的還是能以一葉扁舟渡無際汪洋的葉流云,所以,葉啟劍下落空,在地上斬出了一道極長極深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