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張友平的赴美之路,那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事情還要二十年前說起,張友平的老家是胡建省有名的僑鄉(xiāng),當?shù)厝俗怨啪陀谐鲅笥懮畹膫鹘y(tǒng)。
張友平的父親當時是一名海員,他所在的遠洋貨輪??考~約港時,在曼哈頓唐人街遇見了一名同鄉(xiāng)。于是在老鄉(xiāng)的幫助下,張友平的父親干脆跳船,留在了紐約打拼。
結束探親返回美國之后,張父隨即請律師幫忙運作子女移民美國的事情。
終于在去年年初,張父把包括張友平在內(nèi)的兩子一女,三個家庭共計14口人全部接到了紐約。
但正所謂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張友平歡天喜地的來美國之后,發(fā)現(xiàn)父親在這邊早已重新成家立業(yè)。
早在十年前,張父就和一個墨裔寡婦看對了眼。也正是憑借著這場婚姻,張父迅速取得了美國國籍,才有后來操作子女移民美國的資格。
但張友平兄妹三人,從心理上肯定沒法接受這位美國后媽。畢竟因為她的存在,讓張友平的親媽,只能獨自一個人留在國內(nèi),因為從沒聽說過移民還能一起捎帶前妻的。
其實張父也在紐約開了一家小餐館,不過并沒有開在曼哈頓華埠,而是位于布魯克林區(qū)。但張友平?jīng)]有去他父親的餐館上班,而是選擇在唐人街討生活。
而餐館里的那個廚師學徒,正是張友平的外甥,今年只有十六歲,名叫羅章勝。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兩位廚師打下手。
也許是因為都來自于內(nèi)地的關系,也許是張友平的性格更加忠厚,周陽對他的觀感比另一位李炒鍋要好不少。
“咱們后廚就是活辛苦一點,但只要肯吃苦,總能賺得到錢!要是去制衣廠打工就不一定了,他們都是按件計酬,你要是不熟練、速度慢,賺的錢就少的可憐!
你嫂子剛來美國那會兒,別說電車了,連用腳踏的縫紉機都沒用過。結果她去堅尼街那邊的一家制衣廠上班,所有東西都要從頭學!
因為一開始不怎么會用電車,一不小心就縫錯了。然后就只能一點點拆線返工,一個小時下來,甚至還賺不到一美刀!”
周陽一邊幫忙,一邊聽張友平聊起他們夫妻剛到紐約那會兒的心酸往事,老板劉宏志突然來到后廚。
他直接對周陽問道:“小周,你敢不敢出去送外賣?”
“這有啥不敢的,但你得給我準備一張地圖,不然我可找不到路?。 敝荜枌τ谛鹿ぷ饕稽c也不發(fā)怵,直接笑著點頭。
“這就好!今天有個外賣員早上就給我打電話請假了,我本來準備自己頂一下。但剛剛突然有點急事,待會兒必須出門。
這是曼哈頓的地圖手冊,咱們外賣訂單的配送區(qū)就集中在下東城這片區(qū)域。你把其他工作先放一放,趕緊對照地圖,把周邊各條街道熟悉一下!”劉宏志揮了揮手上的地圖冊說道。
“好的,老板!”周陽說著就放下手里的菜刀,就去洗手。
好運來餐館中午除了可以堂吃之外,也提供外賣服務。為此,老板劉志宏還專門找了三個兼職外賣員,都是寶島來紐約留學的學生,每天安排兩人負責送外賣。
現(xiàn)在其中一人請假了,如果只有一人往外送餐,通常忙不過來,送餐速度就會很慢。
“周陽,曼哈頓大通廣場25樓,戴維斯·波爾克律所,大衛(wèi)·李的訂單,要求必須在半小時內(nèi)送到!
后廚已經(jīng)浪費了10分鐘,你現(xiàn)在還有20分鐘的時間!”餐館的收銀員兼電話接線員,同時還負責外賣打包的劉淑芬,把一大份剛打包好的外賣遞給周陽。
紐約唐人街和大名鼎鼎的華爾街,都位于曼哈頓的下城,而華爾街就在唐人街西側一公里左右的位置。
華爾街除了有許多鼎鼎大名的銀行、證券公司、保險公司、基金公司等金融巨鱷之外,也坐落著許多全美頂級的律師事務所,比如周陽負責送餐的這家戴維斯(Davis)·波爾克律所就是其中之一。
這家律所成立于1849年,曾是約翰·摩根的法律顧問。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通用電氣公司,這些顯赫的巨無霸企業(yè)當初都是這家律所協(xié)助摩根創(chuàng)辦的。
1933年,美國在經(jīng)歷了史無前例的大蕭條之后,通過了《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開始嚴格拆分傳統(tǒng)商業(yè)銀行業(yè)務和投資銀行業(yè)務。于是華爾街的執(zhí)牛耳者——摩根銀行,被迫拆分成了大摩(摩根士丹利)和小摩(JP摩根),而負責操刀這次拆分的也是戴維斯(Davis)·波爾克律所。
這家公司未來進軍遠東市場后,還專門給自己取了一個中文名字叫做“達維”。穿越前的周陽曾經(jīng)和這家知名的律所,有過一次打交道的機會。只不過那時的它早已搬離華爾街,把辦公駐地移到了曼哈頓中城的列克星敦大道450號。
像達維這樣的華爾街大律所,是出了名的工資高、福利好,通常都有自己專門的員工餐廳,點廉價外賣的情況還是比較少見的。
周陽騎著店里專門用來送外賣的自行車,只花了不到十分鐘就到達了曼哈頓大通廣場。這是一棟六十層高的摩天大樓,達維律所租用了其中的五層。
周陽先坐電梯抵律所前臺所在的第25樓,然后通過前臺打電話給下單的那位大衛(wèi)·李先生,叫他來取餐。在沒有手機的時代,溝通聯(lián)系都頗為不便。
“Hi,Man!我下單時明確要求在三十分鐘之內(nèi)送達,你已經(jīng)遲到了!”一位白人男子走到周陽面前,指了指自己手上帶著的手表,用很不客氣的說道。
“抱歉,先生,我抵達律所時并沒有遲到,但貴公司實在太大了,聯(lián)系你耽誤了幾分鐘的時間,不過我保證里面的外賣還是熱的!
您的訂單連同消費稅和外賣配送費,總計是15.5美元,祝您用餐愉快!”周陽微笑著把外賣遞給對方。
“鑒于你違約了,這是5美元,我只會給這么多!”白人男子手里握著兩張5美元的美鈔,但他說完抽出其中一張,塞回自己口袋里。
周陽沒想到自己臨時客串外賣員,就遇到了這種難搞的客戶。對方明顯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全額結賬,只準備了10美元的鈔票,而看到自己后似乎又臨時改了決定,只準備付5美元。
這是覺得他好欺負啊,于是周陽也收斂了笑容,嚴肅地問道:“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你拿走5美元,或者我退單,然后打電話向你老板投訴,選擇權在你的手里!”白人男子高昂著頭,似乎都不愿多看周陽一眼。
周陽不動聲色地接過錢,然后把外賣遞給對方。這種隱隱的種族歧視在美國社會可謂是家常便飯,但發(fā)生在達維這樣的大律所是他沒想到的。
白人西裝男看到周陽如此順從的樣子,不由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亞洲小子,你做出了一次正確的選擇,否則我會向你老板發(fā)一張律師函,向他索賠一萬美金!你們老板敢和我們Davis打官司嗎?他只會開了你,然后向我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