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一陣哈哈哈的笑聲,少年的這一句引起不小的轟動,教導主任的臉青了又黑,黑了又紅。
臺上的人一本正經(jīng)的操著一口流利的川普,繼續(xù)念檢討。
“作為附中的蛀蟲,我應該兢兢業(yè)業(yè)為附中的輝煌而安靜的做一個透明人,不該打打sa sa,老師經(jīng)常教導我們說,打不過就跑,我腿腳不好,跑不掉,只能和那群人硬干一架,老師還說,要勇于利用自己的長處優(yōu)si,然后努力發(fā)展自己都短處,我錯了,不該好好聽老si的話,對不起,我一定改正,以后肯定好好聽老師的話,我不對我有罪,我不好我檢討……”
臺下又是一陣狂笑。
少年面上波瀾不驚,單手揣在褲兜里,倒長不短的頭發(fā)下的眼睛與整張臉格格不入。
“停停停,”教導主任忍不住上前制止。
少年當做沒聽見似的,眼睛直視正前方,繼續(xù)道:“說到哪兒了?哦,那個……我不對我有罪,我不好我檢討,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努力縮短改善自己的短處,嗯,就si ze樣,我的檢討完畢,謝謝大家收聽?!?p> 他站的筆直,十四五歲的少年站在那一堆人里顯得很高很扎眼,夏季校服紐扣沒扣規(guī)整,襯的少年懶懶散散的。
旁邊的人埋頭偷笑,最后正如所料,一群半大的少年被罰在操場跑了十幾圈。
江梓沒跑,坐在看臺邊上的蔭蔽處無聊透了,伸手扣了一顆紅色塑膠粒往旁邊的少年扔了過去:“喂,還沒打完?”
那人不應,擰眉盯著手機屏幕看,手指不停的操作。
“盛思卿?”江梓伸腳踢踢他的小腿肚子,“耳朵聾了?”
盛思卿抬眼,頓了兩秒解釋道:“剛開了一局?!?p> 江梓懶散的靠在石壁上,展眼望著操場上被罰跑的幾個人,這么熱的天,再跑就該中暑了。
“靳狗找你們麻煩了?”盛思卿眼皮也沒抬。
“沒,他還真破了老子的例,這么多年還是第一個被老子找上麻煩的人。”江梓笑道,“他媽你沒在,那狗賊太幾把討人嫌了,拎著磚頭就往人小姑娘身上砸,我見他不爽就給揍了,結(jié)果——”少年噗嗤一聲笑了,“好巧不巧就被嘉州中學那老師給發(fā)現(xiàn)了,說我們是打群架的,好在那姑娘人好,替我們跟警察解釋我們才沒進去的,靳狗那幾個估計沒個三兩月是出不來的?!?p> 盛思卿淡漠的哦了聲,繼續(xù)打游戲。
“老大,盛哥?!币荒猩沽鳑驯车呐苓^來,一屁股坐到紅色塑膠上。
江梓輕輕踢了一下他:“滾開點兒,擋著老子視線了?!?p> 男生疑惑的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路上沒別人,就一個短發(fā)女生,那發(fā)型真是絕了,毫無美感可言。
“那女生有點眼熟啊?!蹦猩貞浟艘环?,才想起巷子口那檔子事,他猛地回頭與江梓對視,“老大,那小慫包頭發(fā)怎么又剪短了?真是……丑的批爆。”
“去,”江梓又踢踢他,“把她給我喊過來,我問問。”上次他有事兒就沒怎么問,明明白白凈凈一小姑娘,為什么致力于一頭賊幾把難看的短發(fā),還越剪越短。
本來就不怎么好看,剪了更丑。
盛思卿抬頭撇了江梓一眼:“你說的那個可憐巴巴的小貓?”
江梓一笑,沒說話,盯著走過來的小貓,正如他說的,人白白凈凈,沒有第一次見他那樣膽怯,但眼神不那么自信,眼角脖子露著淤青,比第一次見還要更甚。
她站立在江梓面前,先發(fā)制人問:“你,找我?”
她的語氣把自己與別人分的很清楚,有種與生俱來的疏離。
“是啊?!苯餮鲱^,逆著那一抹烈陽,唇角弧度十分明顯,“賣了你?!?p> 沈雁書忽然就笑了,她直白的問了句:“賣哪兒去?”
江梓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思慮半晌說:“沒想好?!?p> “那我先走了?!鄙蜓銜钢賵鰧γ娴男iT口說,“等你想好了再聯(lián)系我?!?p> 江梓笑睨著她的背影,眉眼沒有之前那般冷冽,嘴角微微上翹,眉梢跟著一彎,他低頭嗤笑出聲。
旁邊的人滿臉疑惑:“老大,你中邪了?”
“走了?!苯髋呐钠ü缮系幕移饋恚妓靼肷蔚?,“別跟來?!?p> “老大去哪兒???”那人坐在原地一臉茫然。
“逗小野貓去?!鄙倌甑鮾豪僧?shù)拇┻^綠茵草坪,音調(diào)拉的老長,懶散的向前邁著步子。
“逗……逗小野貓?”那人疑惑的望向盛思卿,“盛哥,老大最近是不是不太正常???好端端的逗啥貓?。俊?p> 盛思卿這才把眼睛從手機上抬起,看著他的背影:“他好奇?!?p> “操——又是三分鐘熱度???”
少年被盛夏的驕陽曬的有些煩躁,他掏出一支煙點上,站在街頭盯著街尾處的人的背影。
她走的很慢,偶爾抬頭望望刺眼的天,偶爾又低頭盯著凹凸不平的道路,這么一條街整整走了一支煙的時間,等她消失在拐角,江梓才掐滅煙頭往臟亂的墻角一扔,跨上自行車跟了上去。
大夏天的火風毫不憐惜的往人臉上鋪,瞬間激起一陣燥熱,少年猛然剎住車,就見沈雁書從巷子里出來。
他單腳點地,就這么與她對視,兩人也沒說話。
這陣火風忽而駐停,巷道里吹來一陣涼爽的清風,幾片被曬焦了的梧桐葉子被掃的滋啦響。
女孩兒一頭不好看的短發(fā)隨著風肆意擺動,明亮的眸子緊盯著江梓,眼角淤青還在,兩片薄薄的唇緊緊繃成一條直線,臉蛋被太陽曬的有些紅。
須臾,她開口問:“想好了把我賣哪里去嗎?價格多少?按斤賣還是按人頭?”
少年偏頭輕笑,不知是在笑她現(xiàn)實還是笑她愚昧。
“還沒想好。”江梓雙手手肘靠在自行車龍頭上,毫不避諱的直視她,這時沈雁書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笑,他的眼尾末梢很平緩,嘴角輕輕上佻。
沈雁書一只手拉著書包帶,扭頭便走。
“不過——”江梓懶散的拉長調(diào)子道,“你為什么這么著急想把自己賣掉?”
沈雁書停下腳步:“不知道。”
“那好?!苯髡f,“我得先了解了解情況,不然不好出手。”
沈雁書沒說話,抬腳就往前走。
“別走啊,我看街邊賣小貓的都是這樣,要先問問乖不乖,撓不撓人,不然誰要啊?!?p> 他還是一口不怎么標準的普通話,夾著本地方言,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