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入夢境
眼前昏暗的牢房，突然明亮起來，一陣亮光刺得楚月睜不開眼睛。然而不多時，四周的光線又柔和起來。再一睜眼，自己竟然站在一間屋子內(nèi)。
太好了。她成功進入傅云箏的夢境中了。
楚月這才開始細細打量屋內(nèi)擺設(shè)。
一張大案，上面擺著香爐，白煙裊裊。各式各樣的陶瓷玩偶，一旁白色長頸瓷器，插滿艷麗的紅花。楚月順著聲音向屋子深處走去，繞過屏風(fēng)，只見兩個扎著雙髻的小女孩，一人坐著，一人站著湊在那桌前，桌上擺著一個妝奩，一層抽屜已被拉開。
兩個孩子還自顧自閑話著，楚月走近了看。坐在那高腳凳子的女孩，衣著亮麗，膚若凝脂，已透露出幾分美人的潛質(zhì)。
這是傅云箏小時候？楚月心下有了判斷，又見旁邊站立的女孩身穿一件淺色素衣，其上也未有什么精致圖紋，刺繡，應(yīng)該是傅云箏的丫鬟吧。
只見傅云箏手里攥著一只金鑲玉步搖，白玉做蝶翼，旁邊金線勾勒出花紋，還垂落下幾串小珠子。隨著她手晃動，珠子也跟著搖曳。
兩個孩子雙眼放光，緊緊盯著那支步搖。
過了一會兒，丫鬟樣子的女孩皺眉開口：“小姐，你偷拿夫人的步搖，夫人知道了會罰奴婢的?！?p> “沒事?！备翟乒~不以為然：“我們一會兒再偷偷放回去就好了，沒人會發(fā)現(xiàn)。”
說著，她拿起步搖在自己頭發(fā)上比劃，最后一下插進頭上一邊團起的發(fā)髻里，步搖的兩端都露在外面，看著有些滑稽。
“好不好看？”傅云箏興奮地問道。她微微搖頭，步搖也跟著晃動。
“好看。”小丫鬟一旁附和著。
傅云箏卻拔下步搖，悶悶不樂道：“要是我能快點長大就好了，就可以像別的姐姐那樣梳好看的發(fā)髻，穿最好看的衣服?！?p> “箏兒?！?p> 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傅云箏將剛剛還寶貝不已的步搖隨手放下，立馬從凳子上跳下來，小跑幾步，撲到那男人懷中。
“爹，你終于回來了?！闭f完，傅云箏又緊緊抱住對方。
一旁小丫鬟低聲喚：“老爺?！毙辛T禮就退到一邊。
“猜猜爹給你帶了什么？”男人彎腰沖著傅云箏問道。
傅云箏抬起頭，這才發(fā)現(xiàn)爹爹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
“陶瓷娃娃，對不對。”
“對，也不對?！?p> 見對方仍在賣關(guān)子，傅云箏拉著男人衣袖撒嬌道：“爹爹就告訴我吧?！?p> 男人這才將藏好的東西遞出去。
楚月也望去，發(fā)現(xiàn)是一只絲綢玩偶，那玩偶做工精細，身上的小衣服也是精致得不行。
傅云箏欣喜地接過，擺弄著玩偶，臉上的笑容不減。
楚月還未來得及感嘆，四周景色又變化起來。
等到四周平靜下來，楚月發(fā)現(xiàn)自己又站在傅云箏床邊。
而傅云箏仍是小小一團，縮在被窩里。
“箏兒，真的不理爹爹了？”男人站在一旁輕聲問道。
傅云箏繼續(xù)往被子里縮，并不吭聲。
男人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他還要出遠門，再耽誤不得。
腳步聲越來越輕，聽到門吱呀一下闔上的聲音，傅云箏才從被子里鉆出來。
“臭爹爹。”傅云箏嘟囔道。
楚月看著卻露出微笑，大概多數(shù)親人間就是掙不斷的鐵鏈，吵吵鬧鬧的，卻不會輕易斷開。
她想傅云箏應(yīng)該很快就會消氣，然后掰著指頭算日子，期盼著父親回家。
然而她又一次猜錯了。
四周景色迅速變化著。
再一睜眼，楚月已站在院門外，日頭正烈，人聲鼎沸。她打量著四周，發(fā)現(xiàn)衣著各異的老少男女們聚在院中。不過都圍著白色頭巾，他們或站著，或蹲在土坡上，有的幾人聚在一起閑聊，有的四處走動。一旁擺著巨大的花圈。
楚月穿過這吵鬧的人群，她看見傅云箏穿著孝服跪在一口棺材前，小小的身子直挺挺地跪著。傅夫人在一旁抽泣著。
此時棺材還未闔上，一旁穿著喪衣的男子嘆口氣：“嫂子，云箏，再看一眼吧?！?p> 傅夫人趴在棺材邊大聲哭喊，神情悲痛，口中不知含糊地說些什么。
一旁傅云箏已經(jīng)哭得說不出話，她還等著爹爹像以前一樣帶著玩偶回來哄她，等著爹爹像之前一樣給她講旅途中趣事?？墒撬@一次任性，一次賭氣不理爹爹，就等回了死訊。
就這一次。為什么之前她不肯從床上爬起來看一眼，為什么要為那樣的小事生氣，如果她不賭氣就好了，如果，如果......
時辰到了，一旁的男子闔上這沉重的棺木。
要封棺了，笨重的鐵錘重重敲打著釘子。
咚咚一聲一聲像敲在傅云箏身上，她的爹爹真的離開了她，那個總是耐心哄她，給她帶各式玩偶的爹爹，就這樣靜靜躺著，徹底被關(guān)在這個小木棺里，接著就會被埋在深深的地下。
他會不會害怕？
傅云箏哭得停不下來。
然而一旁男人們已經(jīng)抬著棺木準備離開，他們說到時辰了，該走了。
楚月低著頭，靜靜跟在隊伍后面，她抬頭看著漫天飄灑的紙錢，才發(fā)覺天不知何時已經(jīng)陰暗下來。
再一看，自己又站在院中。
只不過剛剛的人群正焦急來回跑著，手里還捧著各式各樣的東西。一個粗布短衫男子抬著笨重木桌往門外走，那桌子又大又沉，他臉都憋紅，卻不肯放手。旁邊幾個男子合力抬著木架。一位婦人緊緊抱著妝奩，就連一個小孩也拿著瓷瓶。
面前的景色時斷時續(xù)，楚月看不清他們的臉，但在混亂人群中，傅夫人想攔住這群人，可她被一次次推開，她無奈大喊：“我已有箏兒，這些都是留給她的。”
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啐道：“女人家留這些東西做什么？你家沒了頂梁柱，又沒男娃，不如給了大家，好歹換個咱們村其他人的富裕。要怪就怪你肚子不爭氣?！?p> “你，村中秀才說了，資財，牲畜都應(yīng)該是我家箏兒的。”傅夫人氣得不行，她容貌甚好，一直以來都被傅老爺捧在手心，不曾打理瑣事，氣勢上偏矮了一截。她只能死死拽著婆子的衣袖，不讓她離開。
那婆子用力掙開，開口道：“誰讓你家之前那么張狂，左鄰右舍還吃不夠飯，你偏還要請著丫鬟來伺候，活該。”
傅夫人氣得說不出話，竟昏倒在地。傅云箏見了撲到母親身邊，哭喊著。
而往來的人群依舊沒有停下步伐，他們匆忙地進進出出，還來不及辨出是什么物件，便要伸手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