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修行錯處
楚月趕到白塔寺,這寺廟的確恢宏大氣,厚重的鐘聲響起,為這里更添了幾分莊嚴。
她邁步進去,不多時,便見一位小和尚正彎腰掃去那地上塵土。
“小師傅,”她湊近幾步,低聲喚道。
那小和尚抬起頭,一雙眼睛迷茫地看向這位來客:“施主?!?p> “你知道延頌法師在哪嗎?”
小和尚點點頭又搖搖頭,開口道:“只知道他出門去城西行醫(yī)治病了,具體在哪就不知道了。”
楚月有些疑惑:“不是說來白塔寺求經(jīng)問學嗎?怎么又去城西了?!?p> “這,小僧也不知了,只知道延頌法師前幾日辯經(jīng)頗得住持青睞,已準他入藏經(jīng)閣?!?p> “原來這樣,謝謝小師傅了?!背碌乐x轉(zhuǎn)身又向城西方向去了。
城西處有個破舊村子,這里屋子比她之前落腳客棧附近明顯差了不少。一條塵土飛揚曲折土路,兩邊屋頂都鋪了茅草,窗戶紙也大多有破損。
路邊石頭上坐著位老人,他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身子佝僂著。已是夏日,卻仍穿著一件夾襖,在這正盛的日頭下微閉著雙目歇息。
楚月又走了一段路,她望著這村子,一時沒了頭緒,總不能一家一戶敲門問吧。
正發(fā)愁時,便看到前方拐角處一人背影。他穿著一襲黑衣,背著背簍。不過那光滑頭頂卻頃刻間出賣了他的身份。
延頌?楚月驚喜喚出聲,向前方跑去。這村子也并不算小,她正憂愁時便遇到延頌,也著實要感嘆一句緣分了。
他緩緩轉(zhuǎn)身,眼中流露出幾分驚訝,但旋即恢復面色,沖楚月合掌行禮:“施主?!?p> “法師,你怎么在這兒而不在白塔寺中?”想起之前延頌對男女大妨的在意,她停在幾步遠處距離,試探詢問。
延頌卻是坦然回道:“出關文牒還需府衙審查一陣子,所以貧僧便先為城中百姓行醫(yī)看診?!?p> 聽了這話,楚月心里疑惑更多:“出關?你要去哪里?還有你會醫(yī)術?”延頌熟讀佛經(jīng),又頗精通語言,如今才知他還有醫(yī)術傍身,也太全才了吧。
他淡淡開口:“若要取得毫無錯處的經(jīng)書,需得親自到天竺國。到那起源地求學,或許會更有一番收獲?!?p> 說這話時,他眼里滿是堅定,絲毫不畏山高路遠。
“至于醫(yī)術,不過略通一二?!彼麚P起笑意,搖頭解釋道。
“施主又為何來這里?”他將話頭轉(zhuǎn)向了楚月。
涼州城如此之大,這城西又是貧民住處,他與楚月雖交往不多,但也看得出她絕非窮苦之人。眼下這相遇未必是巧合。
見話題轉(zhuǎn)到自己身上,楚月皺眉開口:“有一件事想請法師幫忙?!?p> “城中有間古怪小廟,似乎是妖怪所化,專門蠱惑人心,引人向惡。”她說著聲音里都帶了幾分氣憤。
延頌兩條淡眉也擰起,呢喃道:“引人作惡?”
“是,”楚月點頭如搗蒜,“我親眼所見去過那廟中之人耳中飛出白霧,從那廟中取出的香灰也是妖物?!?p> “那小廟在何處?”想不到如今竟有人借寺廟之地行骯臟之事,他聲音不復往日平靜,似乎染了幾分寒意,握著佛珠的手也收緊了幾分。
楚月望望正亮的天色:“城中北邊,不過只夜里開門,那時我們才能尋到。”
延頌轉(zhuǎn)動手中佛珠,冰冷光滑的觸感讓他的怒氣消散了幾分。
“阿彌陀佛。”他看看一旁破舊的屋子開口道:“佛門戒律,貧僧絕不可夜中與女子獨處。此事,貧僧必會盡力,還請施主勿要憂心?!?p> 楚月無奈嘆氣,她怎么又給忘了,延頌這人最守規(guī)矩,十分避諱與女子同行。
可是眼下不是除妖最要緊嗎?這時候還在意什么男女大妨。
“法師,若是如此,你豈不是不度女子,只度男子?不是說佛家應如一味雨,滋養(yǎng)眾生,你為何偏心至此?!?p> 見眼前女子幽幽眼神,延頌微微垂目,喉結(jié)滾動,卻未立即開口。
“若有女子,自可于廟中香客頗多時前來拜訪。”他吶吶然,聲音低沉了不少。
“哪有人的心事能大庭廣眾之下向法師訴說,還不都被旁人聽了去?!背罗揶淼乜聪蛩?。
往日能言善辯的法師此刻微低著頭,頗有些茫然無措,修長手指緊緊攥著佛珠:“也可與女子獨處,不過時間不宜過長?!?p> 看著愣半天終于找補的延頌,楚月繼續(xù)道:“心中苦楚要傾訴出來可不是一兩炷香的功夫,不少時候都需從天亮說到天黑呢?!?p> “這位施主,若是機緣已到,幾句話便可醍醐灌頂,不需那么久。”延頌抿著唇,又吐出一句。
聽他已又客套地喚自己施主,楚月沒忍住露出一點笑意,但即刻便抿直雙唇,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楚月就不叨擾了。小廟一事,還請法師多費心?!?p> 她轉(zhuǎn)身離開,雖然希望得到延頌的幫助,可見他為難至此,自己倒也不會逼迫他。
她也不會那么沒骨氣地硬求著延頌與自己同去,大不了,多準備些符紙,好好計劃一番后再出發(fā)。
楚月思索著突然轉(zhuǎn)身向后望去,見延頌仍站在那里,如一尊雕像般入了定,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法師,若是那廟里只一個女妖精,你入了廟,算不算破戒?”她說罷,不等他反應,飛快轉(zhuǎn)身離開,自己好像在延頌的原則上來回試探。她步子都快了幾分,自己看的小說里,明明和尚會與女主獨處嘛。而且要動身去天竺國,一路上又怎會少得了與女子接觸。
這俏皮的話語隨風進入了他耳中,延頌一愣,腦海里浮現(xiàn)那女子的話語:“不如來小女子所在廟中。”
因著思考而平靜的心跳又劇烈起來,他茫然地望著這荒涼村子。那位女子陷入殺孽,不肯收手,自己若要度她,如何能少了接觸。
“罪過,”他終是合掌,自己日日誦讀佛經(jīng),竟犯了這樣的錯誤。
既然自己選擇大乘佛法,天下蒼生,皆需度化,何分男女?只因他在廟中的師兄們皆是視女子為洪水猛獸,避諱接觸,他也不曾懷疑,養(yǎng)成了這樣一味躲避女子的性子,甚至多年來也未覺不妥。
如今既已意識到,便不可再犯了。
他望著遠處女子背影又蹙眉心想:“有些女子沉溺于苦海中需得度化,但其他女子自應保持距離,如此對她們名聲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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