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宣紙上的幾個名字,認(rèn)真考慮起來。
她今日問星闌,實(shí)際上是想聽聽她的想法,在她不知道這中間利益夾雜的情況下,單純簡單地去分析這三個人。
論身份,這三個人如今不相上下,都有爭取帝位的能力和可能。
論背景,商懷瑾和商岐陽自然要占些優(yōu)勢。
商遲一無背景支撐,又握著繡衣使,更無人脈,他只是有從宋太尉手上分過來的兵權(quán),又勝在得民心,他如今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有如神祗。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并非是說說而已。
可無論身份背景能力如何,她也猜不中君心,誰能繼承帝位,靠的是帝君的屬意,大位一日未定,君心便是變化莫測,她不敢輕易下決斷。
在這些方面,她拿不定主意,便想從單純一些的地方出發(fā),譬如婚后的生活,夫婿的為人等等。
她仔細(xì)分析了星闌的話,無論她心里面多么偏袒商遲,但有一件事是沒錯的。
嫁給商遲,至少沒有如太子妃和麗妃那樣難處的婆母!
而且商遲是最好的選擇,麗妃那邊對帝位勢在必得,她要嫁,還得先對上麗妃,說服她,讓她知道自己對她是有助益的!但若是如此,帝君就要重新估量她的價(jià)值,引起帝君注意非她所愿,在帝君眼里,她只想做那個一無所有無足輕重的虞國郡主。
更重要的是,打心眼里,她不想嫁商懷瑾!
至于星闌說的,商遲會不會護(hù)著自己,子桑綰拿不定。
若說他真心要娶自己,定然要護(hù)著,可若是被她設(shè)計(jì),不得已娶她,說不準(zhǔn)還得恨她!
而且,商遲對帝位究竟是個什么態(tài)度她也不清楚,若他本有心奪位,卻因?yàn)樽约簷M插一腳,叫他失了拉攏勢力的機(jī)會,只怕要遭他記恨。
可若真是如此,她必會竭盡全力,助他搶來那個位置!
其實(shí)秋姨擔(dān)憂的事情和她所想的不一樣,秋姨怕她選了那個被排除在外的人,或者陷入兩方爭斗之中最后慘敗,將來會無路可走。
而其實(shí),她只想要擺脫帝君的控制,不成為那枚聽話的棋子,無論選誰,她都會全心全意助他,若是要爭,她便做那把披荊斬棘的刀,若是要退,她也能做堅(jiān)實(shí)的盾,總歸會護(hù)其周全!
于她而言,若婚姻只是一場無聊的兩國交好的籌碼,她無話可說,身為虞國人,她有責(zé)任替爹娘守護(hù)那一國百姓,哪怕為君者不仁不義,也不能叫千萬百姓為此付出代價(jià)!
可若是婚姻成了一場原本與她無關(guān)的朝堂博弈,她便要做自己的主!
要讓她去犧牲,去任人擺布,她做不到!也不甘愿!
實(shí)則,至始至終,她要選的,從來都不是那個一定會贏的人,而是她自己選的人罷了!
。
關(guān)于嫁誰這件事,子桑綰連著想了幾個日夜也沒拿定主意,宮里卻在距逢春樓之事發(fā)生后的第七日,連著下了兩道圣旨。
第一道旨意是,太子罔顧禮法犯下大錯,已然得不配位,順應(yīng)君臣民心,即日起罷黜其太子之位,封端王,賜住端王府。
第二道旨意,是一道賜婚圣旨,賜的是端王嫡長子商其琛與丞相林大人家的嫡女林清芷!
圣旨下來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皆有塵埃落定之感,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彼時(shí),宋沅湘正在子桑綰的屋子里與她閑話家常,說到此事,她有些興災(zāi)樂禍道:“那林清芷一心想嫁到太子府,嫁給商其琛,如今總算是心愿得嘗,只可惜,太子府成了端王府?!?p> 她們之前一直沒有去談?wù)摯耸?,一來怕禍從口出,二來,事情還未出個結(jié)果,她們的心都懸著,也沒那個心思去討論。
如今塵埃落定了,宋沅湘也主動提起,子桑綰便也沒了避諱:“你們宋府可聽到了什么消息?”
宋沅湘倒也沒隱瞞:“這兩日確實(shí)從宮里得了些信兒,是大房得來的,我爹之前在大房安插了人手,便也知道一二。”
她道:“之前不是大家都在猜測太子和秦承韞是怎么鬧起來的嘛?宮里面都查清楚了,聽說是還是為了商墨羽的一樁往事兒!”
說到這,宋沅湘神神秘秘地靠近子桑綰,小聲問:“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有一回,那個商墨羽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竟然赤身裸露地出現(xiàn)在逢春樓里,這事兒當(dāng)時(shí)被太子和太子妃壓下了,可那秦承韞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秦家與太子府自來敵對,那日秦承韞又恰巧遇上太子,便一如往常地出言諷刺了幾句?!?p> “太子尋常去逢春樓都是隱藏了身份的,因此也只有在那兒秦承韞才敢毫不顧忌地對太子無禮,因?yàn)樘优率虑閿÷陡静桓夷蒙矸輭核珒扇艘惨虼肆R上了,太子嘴皮子利索,將秦承韞罵得顏面盡失,秦承韞生了怒,便將商墨羽的事兒給說出來了!”
她津津樂道:“太子怕商墨羽的事兒傳出去,將秦承韞請進(jìn)了屋中,后來太子警告秦承韞不準(zhǔn)將此事說出去,秦承韞便得意忘形地出言侮辱,說什么太子府氣數(shù)到頭了,還說太子是個窩囊廢,只能靠著太子妃娘家得勢,說他的位子早晚坐不長久,還與懷里的戲伶調(diào)笑,說太子府里那些不為外人道的腌臜事兒,太子就被徹底激怒了,拿劍刺了他?!?p> 說到這,她還嘖嘖有聲:“都說太子雖無大才,卻是個極能忍的人,可我瞧著也不過如此,三言兩語便被激怒了?!?p> 子桑綰已經(jīng)徹底被這真相給驚呆,原來竟是與商墨羽那事兒有關(guān)!
可當(dāng)初的事情也只有她和太子及太子妃知道,那秦家公子又是如何知曉的?
逢春樓受太子府威脅,是斷然不敢將事情傳出去的!
宋沅湘沒察覺到她走神兒,還說得津津有味:“依我看,太子懼內(nèi)這事兒就是太子的逆鱗,誰碰誰死!太子妃和宋家大房這些年一直壓著他,他不敢反抗便一直憋著,如今是徹底憋不住了,便狠狠反擊了一回,卻不想,因此將自己的太子之位給整掉了!”
說完,她才去看子桑綰,卻發(fā)現(xiàn)她雙眼發(fā)愣,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她伸手推了推:“阿綰,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子桑綰回過神來,忙點(diǎn)頭:“聽了,都聽了,我只是在想,商墨羽出現(xiàn)在逢春樓的事兒應(yīng)當(dāng)是個秘聞,太子府定然是要隱藏好的,可那秦公子是如何知曉的?”
聞言,宋沅湘輕嗤了一聲:“管他是怎么知曉的,總歸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這些都是得來的報(bào)應(yīng)!”
說到這個,她又想起來一件事:“還有一事,阿綰你定然感興趣?!?p> 她笑吟吟地不懷好意,子桑綰便也生了好奇:“何事?”
宋沅湘道:“我今日來之前聽父親和母親談話,說帝君如今下了命令,要太子妃立刻給商墨羽尋一門親事將她給嫁出去,還說,尋的夫家身份不能太高,嫁得越低越好!”
她輕哼了聲:“帝君定是擔(dān)心將來有一日事情捅破了,商墨羽嫁不出去,又怕嫁出去了將來夫家知曉此事會用此事大做文章,因此嫁得越低越好,將來就算她的夫家知道了,他們也不敢對太子府的,不對,是對端王府的姑娘做什么,還算是替商墨羽著想了!真是便宜她了!”
子桑綰有些意外,隨即又釋然,無論商墨羽如何可恨,終歸是帝君的血脈,怎么著也要為她謀劃著。
可是于商墨羽而言,她一向眼高于頂,如今卻要她低嫁,她能愿意么?
在院子里呆了一個下午,宋沅湘便走了。
子桑綰一個人坐在屋子里發(fā)了會兒呆,而后將之前寫了三個名字的宣紙拿出來,劃掉了商其琛的名字。
如今商其琛要娶林清芷,他便不在自己的選擇范圍內(nèi)了。
只是帝君此舉,便是表明了,三方勢力,擇定一方為端王府商其琛。
余下的,就只有小殿下與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