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浩穰睜眼的時候,已是第二日上午。
門口的小伙計快把門敲爛了,他從未見過這樣怪的客人,昨天還闊氣地點了最貴的菜,今天要收房費了卻閉門不出,難不成真如掌柜所說是那騙吃騙喝的老賴?
醉仙居有不成文的江湖規(guī)矩:凡入住療傷者,均在5日內(nèi)退房繳費。
“客人!客人!請您快開開門!這房費可不能再拖了!”思及此處,小伙計更加焦躁了。
他并非修仙者,只是個孱弱的普通人,若是收不到這房費,讓這老賴跑了,回頭保準(zhǔn)被掌柜扣光這個月的工錢。
“靠!我睡了多久?”司浩穰驚坐起身。本以為自己不過是小睡了片刻,聽了小二的話才知道時間早已過去一夜。
而他既沒有偷溜出城,也還沒有想到可自保的方法。
這就很尷尬了。
“客人?您還在?。√昧?!麻煩您趕緊把房費結(jié)了吧!”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司浩穰最是聽不得這樣懇求的話語,總覺得自己欠了人家似的,一開口便急忙道歉:“真抱歉啊我睡得太沉了,房費現(xiàn)在結(jié),馬上結(jié)!”
房門外的小伙計終于松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四位彪形大漢離開。
原是這小伙計已經(jīng)不抱希望,找來了客棧的安保準(zhǔn)備破門而入。
雖此時內(nèi)里的客人已經(jīng)回應(yīng),但他也默默把這位客人的臉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中,發(fā)誓以后定不接任何關(guān)于這位客人的工作了。
醉仙居的待客之道確是上上級,即便司浩穰本已被掌柜的斷定為老賴,也并未受到什么強硬對待。
掌柜只極為客氣地將他“請”出大門,并拒絕了他再住幾日的“好意”。
......
拍賣會還沒開始,但今日軒轅拍賣行門口的人卻格外多,攢動的人頭頻頻望向其內(nèi)的一道倩影。
女子干凈而明亮,身著整齊的天青色法衣,從前襟到裙擺都沒有一絲褶皺,如瀑的黑色長發(fā)僅用一根絲帶挽在身后,卻沒有一絲散出。仿若林間的一汪清泉,從未沾染一絲世俗的塵埃。
但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至于引起眾多修行之人的注意。眾人詫異的是她的對面,柜臺后滿臉堆笑的老人。
“勞您久等,鑒定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軒轅拍賣行二掌柜袁成浩,是軒轅拍賣行在世間行走公認(rèn)的門面。當(dāng)然,這是在從未有人得知大掌柜真實身份的情況下。
能得他以禮相待的,必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輩。
袁成浩小心地捧著手中的錦盒,笑得如同一朵皺巴巴的老菊花:“至少400年的蘊仙芝。不愧是谷虹月派最年輕的長老,懷長老,您真是好本事!”
袁成浩的話給了門外窺探之人答案,原來竟是這位。
30年前,一對凡人夫婦生了個帶有極品風(fēng)靈根的女嬰,一出生便被谷虹月派宗主接走,收為關(guān)門弟子,短短三十栽便突破到了化神初期,成為了谷虹月派最年輕的長老。但這位長老極少露面,世人只知曉其名為懷紅,未曾熟悉她的長相
“二掌柜過贊了,晚輩不過僥幸得之罷了?!睉鸭t雖不喜二掌柜挑明自己身份,卻也并未表現(xiàn)出來,“不知這估價?”
“哈哈哈哈,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您這一聲晚輩可叫不得?!痹珊泼樱@然很是受用,“我軒轅拍賣行與貴宗也是舊識,您放心,我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價格?!?p> 軒轅拍賣行寄拍不可問估價,一般只有剛?cè)胧赖纳⑿薏艜柍鲞@樣失禮的問題。當(dāng)然還有一種情況,那便是來人以此為暗語,內(nèi)定拍品。
懷紅自然屬于后者。
得了二掌柜應(yīng)承,懷紅微笑稱是,轉(zhuǎn)身離去時面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喜悅。
袁成浩轉(zhuǎn)身回到內(nèi)室,心里的算盤已經(jīng)打得啪啪作響。
懷紅與同門道子很早就結(jié)為了夫妻,兩人錦瑟和鳴患難與共,在40歲前就雙雙晉升入化神期了??山鼛啄辏瑓s聽說二人四處打探低階的突破材料,看來只有一種可能了!
袁成浩喚來心腹,命其將懷紅早先傳音所需之物從拍賣清單中剔除,又從庫中選了些幼兒尺寸的法衣、法寶,一并送至谷虹月派。
交代完后,吳成浩才滿意地點點頭。這新生兒的賀禮,自己肯定要比其他老狐貍送得早。
懷紅可不管這些。
順利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她滿心歡喜。
思及那人會如何驚喜地綻出一抹彎彎的笑,然后溫柔地對她說些甜蜜的話,她的耳根子都泛上了一抹紅,輕掩著唇低頭加快了腳步。
走過石橋,前方便是醉仙居了。在拍賣會開始之前,從城外趕來的修仙者大多在此暫住修煉,懷紅自然也不例外。
遠(yuǎn)遠(yuǎn)地,懷紅就注意到醉仙居旁蹲著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有點像他?
那人自然是剛從醉仙居里被“請”出來的司浩穰。
這破城實在太小了。
醉仙居門口不到百米就是酒館,聽到醉仙居門口有動靜,便有靠得近的幾人轉(zhuǎn)頭望來。
司浩穰擔(dān)心被仇家認(rèn)出,胡亂往臉上抹了幾把土,蹲在一處陰涼的小角落,把臉埋在雙臂間,只透出兩只眼睛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似懷紅這樣的大美人,他自然早就發(fā)現(xiàn)了,還偷偷多瞄了幾眼。
然后他慌了!
那大美人是在朝他走來?不會吧不會吧這樣都能認(rèn)出來?
我要跑嗎?跑了會不會太明顯了?
可是不跑該不會被打死吧?
我才剛穿越不到一星期啊不要過來啊啊啊啊?。?p> 懷紅越是靠近,越是確定,這人確實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只是為何今日如此狼狽?
難道,有不要臉的老家伙幫他的仇家來尋仇了?
懷紅有些生氣,同時也極其心疼。昔日那人風(fēng)度翩翩,從未如此失態(tài)。難不成是受了重傷又被人奪了靈石?否則怎會在醉仙居旁不進去療傷?
嘶——我是不是要完了?
那人一看就是來尋仇的啊,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
吾命休矣!
司浩穰正欲起身與那女子battle,要死也要有尊嚴(yán)地死。
誰料那女子快步上前,一把便抓起了他的手臂,像提小雞仔似的將他提起。
司浩穰的尊嚴(yán)碎了一地......涼了,閉眼等死吧。
“阿穰,你......你有沒有受傷?究竟......是誰欺負(fù)你了?”
懷紅的眼眶瞬間紅了,她心目中那個永遠(yuǎn)冷靜強大的天才少年,怎么會如同功力盡失般無力?見到她的時候還決絕地閉上眼睛,是因為過于絕望,而不愿拖累自己嗎?
“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司浩.......”嗯?她剛剛說了啥?
“跟我走!”懷紅一把將司浩穰提起,離開主街道,轉(zhuǎn)進一處無人的小巷。
“阿穰,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懷紅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將司浩穰按在墻上,眼含淚光地看著他。
“我們不是立過誓言......哪怕你功力盡失、眾叛親離,只要......只要我們一起重新開始,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不要不認(rèn)我嘛嗚嗚嗚......”
“不是......我......你別哭.......那個你......”不是來尋仇的?
司浩穰送了一口氣,但又同時手足無措起來。
眼前這個大美人究竟是誰?
聽她所言,似乎和自己很熟悉,還定下誓言?是情人?還是......道侶?難不成是老婆大人!
司浩穰忽而覺得,自己可能不會死了,甚至還能活很久!
這個存檔雖然仇人很多,但也有不少在筑基期就刻意勾搭的高修大佬.
例如元嬰中期的義兄,元嬰后期的道侶,還有一個化神期的老婆!
哎呀!美滋滋美滋滋~
那么面前這個老婆,哦不對,這個美人,究竟自己的道侶呢,還是老婆呢?
“阿穰,你怎么了???怎么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又在傻笑???你......你還認(rèn)得我嗎?”
懷紅擔(dān)心極了,傷了修為自己陪他練回來就是,但若是傷了神志......
“你放心,阿穰,就算你變成傻子,我,我也不會放棄你的!”懷紅堅定道。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司浩穰腹誹,但也回過了神,清了清嗓子,瞇著眼睛溫柔說道:“我怎么會不記得你呢?你......現(xiàn)在是什么修為?”
這樣熟悉的語氣,還好,他還是原來的阿穰。
見司浩穰神志清晰,懷紅也放心下來,害羞道:“已是化神了。”
前不久懷紅已經(jīng)找齊突破的材料,成功從元嬰后期突破至化神。
化神期!是老婆大人!
司浩穰眼睛里的高光又回來了。
他伸手溫柔地默默懷紅的頭,說道:“真厲害呢,不愧是我的老婆~”
“阿穰,你又使壞!”
懷紅用小拳拳錘司浩穰胸口。
“都說了這個不能叫啦,還是在外面,要是被絲錄知道了,我們兩就......”
嬌羞地低下了頭,看周圍沒人,懷紅才敢親昵地把臉貼在司浩穰的胸口。
嗯?絲錄是誰?男的女的?我被綠了?司浩穰提出了奪命三連問。
當(dāng)然他并沒說出口,但身體也不禁做出了反應(yīng),輕輕推開懷紅,低頭疑惑地看著她。
懷紅抬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以為司浩穰吃醋了,有些愧疚道:
“我知道的,我兩情投意合,本就是天生一對。只可惜......我們相遇的太晚了?!?p>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抬頭盯著司浩穰的眼睛,有些著急:“不管怎么說,絲錄也是你的義兄,哪怕......哪怕我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我心里還是只愛你的,我們就這樣下去,好不好阿穰?我真的不忍心......絲錄他,是個好人......”
啊這......這劇本我見過......司浩穰這次完全想起來了。
面前這位,是他的便宜道侶,也是他那個便宜義兄的老婆,似乎是叫懷紅來著?
那么那個什么絲錄,明顯就是他的好大哥了。
這名字起的可真不錯,綠光閃耀的。
司浩穰覺得頭好疼,人生好難,他好想靜靜。
“阿穰,你怎么了?”見司浩穰臉色變了又變,懷紅又緊張起來。
“是我疏忽了,你還有傷在身,我太急躁了?!?p> 這楚楚可憐的樣子,我見猶憐啊,誰能忍住,簡直禽獸不如!
司浩穰忍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緊緊貼著墻壁,擺擺手:
“沒有沒有,我沒事,大......大嫂?!?p> “大......嫂?”
懷紅一愣,低頭絞著手指,一幅委屈巴巴的樣子。
“是了,在外人面前,你本就是得稱我大嫂的......只是以前,你都叫我紅兒......”懷紅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后面幾乎不可聞。
“大嫂,咱們上哪兒去?尋機緣?探秘境?還是打怪升級?”司浩穰裝作沒聽見,打著哈哈貼墻從懷紅面前溜走。
不管如何,有懷紅跟在身邊,總算能暫時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司浩穰胡亂扯起衣襟把臉上的灰土擦干凈,也不敢回頭看懷紅的眼睛,轉(zhuǎn)身就走的步伐卻開始放蕩不羈起來。
傍大佬,就是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