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車?yán)餁夥找粫r尷尬起來,沒有人說話,只有發(fā)動機(jī)的聲音。我摸了摸兜,刀還在,于是我用手指觸碰著那冰涼的刀柄將頭轉(zhuǎn)向一旁。
因為下雨的原因,天比起平時這個時間來說暗了許多,原本應(yīng)當(dāng)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此刻也失去了光芒,變得暗淡無光,如同一座座孤立的死城。
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不知道那些“城”里的人是生還是死。
隨著高樓越來越少,道路上橫七豎八的車輛越來越少,我們的車速也開始變得快起來。車拐上匝道,駛?cè)肟焖俾?,沒多久就停到了一個加油站里。加油站的燈竟然還亮著,但四下空無一人。
王悅輕輕推搡著我下車,但我并不想理她。要是外面藏著個喪尸,那我第一個下去不就是個活靶子了嗎?我們還在推搡時,白冼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他說:“我先下去探探路?!?p> 他伸腿邁出去,不過沒有關(guān)緊車門。第二個車?yán)锵聛淼娜瞬徽J(rèn)識,第三個車下車的是焦明。他三兩步就追上了前兩人的腳步,三人一起向加油站便利店方向走去。
我吞了吞口水,猶豫要不要跟上去,卻聽見旁邊的人輕哼一聲。真是奇怪,自己也慫在車上,為什么要對一樣慫的我輕蔑。她都還沒有用過手中的鋼管敲過喪尸吧,雖然我也是被迫的……但好歹敲過了,說不定以后能自如對付那些東西。
我一路上看似呆滯,但一直都在對自己洗腦,讓自己對那個腦漿迸裂的場景麻木。可總歸是還沒有遇到過第二次,所以感覺不出來是否是有些許成功。沒多一會兒,三個人就返回車上,將車駛?cè)爰佑驼景延拖浼訚M,然后示意我們下車。
我深呼吸一口氣,琢磨了一下還是將鋼管握在手中?!皼]人嗎?”我下了車輕手輕腳將門關(guān)上,走到焦明旁邊,小心翼翼地問。他搖搖頭,于是我抬腳朝便利店走去。
暴雨過后的風(fēng)帶著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此時我卻無法安然享受這份自然帶來的快樂,或許是因為幾個小時前的經(jīng)歷,我總是覺得這風(fēng)中帶著淡淡的腐爛的氣味。
我剛進(jìn)便利店,白冼就抱了兩箱礦泉水立在我面前:“搬去車上?!蔽尹c點頭,放下鋼管,伸手接箱子,東西一沉,“哐”一聲落在了地上正砸中我的腳。我腳趾頭一發(fā)熱,痛感立馬席卷而來?!班弧蔽医?jīng)不住叫了一聲,然后立馬閉嘴朝門外看去。除了那幾個跟隨而來的人,幸好再別無他物。
我抽出被壓著的腳忍著痛抱起一個箱子向外走去,剛才王悅一臉不滿的表情一覽無余,無非就是對我鄙夷。我雖然不是什么能力超強(qiáng)的人,但力所能及的還是可以做的。
“不疼嗎?”沒想到白冼卻來拆我的臺……并接過我手中的箱子。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箱子搶過來:“不痛,要放到車?yán)锏亩寄眠@來?!闭f完,搬著東西就朝車子走去。
“怎么了?氣鼓鼓的?!币呀?jīng)打開后備箱的焦明看著我詢問道。
“砸到腳?!蔽一卮?,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卻看見Lucy搬了兩箱水出來。一瓶550ml,一箱24瓶了解一下。
果然人不能和人比,我抬眼看王悅,她抱了一箱餅干。我撇撇嘴,好吧,還是可以比比。
我又進(jìn)便利店拿了一箱水,來回幾次后,三輛車的后備箱都被我們?nèi)脻M滿當(dāng)當(dāng),主要裝的就是食物和水。加油站的便利店主要也就這些東西了,而且我想也是最重要的東西。
裝箱完畢,他們把車開到路邊歪斜著亂放,偽裝成棄車才返回便利店內(nèi)鎖上門,還把燈給關(guān)了,說是怕那喪尸對光源敏感會追光而來。
加油站不算大,因此便利店也很小,十個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吃店里貨架上剩下的食物。其實東西也不多了,應(yīng)該是有幾波人已經(jīng)來過了。
我盤腿坐在貨架面前,拿了一個鹵蛋擠在自熱火鍋里,又順手抓了一把放在腳邊的薯片,再喝了一口可樂,就聽見背后墻角處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我頓了一下,鼻子也有些酸。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刺激過頭,現(xiàn)在根本擠不出眼淚,只得干瞪眼。
“你別哭了?!笔峭鯋偟穆曇簦床灰娝谋砬?,卻能想象到她吹胡子瞪眼,緊蹙眉頭一臉厭煩的模樣。這人平時就這樣,仿佛別人欠她幾百萬。
不過,莫說是她處在現(xiàn)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情況中了,哪怕是個平常人,怕是都要被逼著瘋狂。
遇見這種事情,我不想理,只得借著外面透進(jìn)來的一丁點光趕緊吃起來。我餓得慌,沒幾口我就把盒子掏了個空,然后不滿足地又開始吃薯片。雖然看不開現(xiàn)在的局面,但死之前總是要吃飽吧。
吃著吃著,突然腦子里閃過下午那個場景,一個沒忍住還是干嘔了起來。看來洗腦并沒有成功,對于討厭的惡心的,還是依然那么討厭和惡心。
“我們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吃飽之后趕路,二是休整到早上再走。目的地也有兩種選擇,一個是直接到別的城市去,二是先到山區(qū)人少的地方去躲避。你們有什么想法嗎?”小老板不愧是小老板,看時機(jī)差不多成熟了就主動來打破了尷尬的場面,開始詢問起我們的想法來。
其實我能有什么打算,能活到現(xiàn)在全是托了這個小團(tuán)體的福,任我一人是絕對早已被同化的,說不定已經(jīng)開始拖著殘缺的腿咬人了。
我是害怕的,也是絕望的,什么都想不到,只想隨波逐流。
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回答??磥泶蠖鄶?shù)人都和我一樣,不是喪尸也已經(jīng)早已腐朽了。沒有也不愿意有自己的想法。我低下頭,手里的薯片不自覺地又送入口中。
“嚓”地一聲,我想我可能成為全場焦點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吃。”耳邊傳來王悅的聲音,讓人煩躁,像炎熱夏日里無窮無盡嘶吼的知了,盡管她只說了一句。但或許厭惡的種子早已埋下,只等污水使它生根發(fā)芽。
我沒有進(jìn)行反擊,我的性格如此,即使心情暴怒,也會忍耐著,直到爆發(fā)到不可收拾。而現(xiàn)在的我,還沒到爆發(fā)的邊緣,還可以忍。
我這么告訴自己,又拿了一塊薯片。我想整間屋子或許從味道到聲音都變成了濃重的香精味。
“不如我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們來自不同部門,還有些還不熟。我叫焦明。”學(xué)長打破了尷尬,率先發(fā)話。我無意識地點點頭,我們現(xiàn)在樓上樓下部門聚在一起,卻互不認(rèn)識。
“這個提議不錯,就是光線不太夠,介紹早上再做,現(xiàn)在看不清?!甭曇魮Q成了白冼的。
我又點點頭,此時才發(fā)覺我似乎已經(jīng)開始困了,懶于思考,也不想思考。我將頭靠在貨架上,緊緊盯著天花板。什么去向,什么喪尸,什么逃亡,我真心希望當(dāng)我明天睜開眼,我還在那間辦公室里,眼前是翻譯不完的文件。
“……看來大家都累了,那早點休息吧。守夜三人一組,按車分組。每組派個人來劃拳決定輪班順序?!卑踪娢覀兌疾惶_口了,于是決定開始休息。
前途未卜,今日要且行且過。
通過猜拳,我們成了第二個輪班的小組。確認(rèn)過門窗,我們開始休息??衫抢Я耍婚]上眼睛,那些發(fā)生過的畫面便開始不斷重復(fù)。我又睜開眼,環(huán)顧四周,現(xiàn)在的我根本就處在了“失眠”的境地中。
我盯著窗外,仿佛一切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第一組值守的三個人其中一人守在門口,一人在后門,還有一個人坐在收銀臺觀察窗口??瓷硇危驹陂T口的是Lucy,坐在收銀臺的人是張彰,那守在后門的就是樓下的同事了。我無聊地想著,耳邊又傳來了哭聲,小聲壓抑。
看來有人跟我一樣很困。但困和失眠不沖突,這大概就是生理和心理在抗?fàn)幍慕Y(jié)果。
其結(jié)果就是我一直睜眼到輪到我起來值守的時候開始頭重腳輕,腳步虛浮。盛凱,也就是那位黑框眼鏡男被派到后門,我被安排在收銀臺,白冼和王悅蹲在門口。
沒過多久,我有了些困意。但這是當(dāng)值的時間,于是我從貨架掏出可樂喝了兩口,氣泡混著甜膩沖入口鼻,不知今后是否還能暢快地喝這種曾經(jīng)嫌棄過的“肥宅快樂水”。
等我稍微清醒了些時,我遠(yuǎn)遠(yuǎn)望見加油站外有人影經(jīng)過,那個身影走走停停,沒有朝加油站走來。我心里一“咯噔”,只希望它趕緊走。我舉起手,白冼挪動到窗口向外看去又退了回來。沒多久我就看不見它了。
后來同樣的情況發(fā)生了幾次,好在沒有什么緊急狀況發(fā)生,只能慶幸自己還活著。不過,真的慶幸嗎?
渾渾噩噩地,終于又到了換班的時候。我大概是到達(dá)了最后臨界點,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收銀臺就睡過去了,手里還死死拽著鋼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