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們倆在街邊站著，方若星的手緊緊拽住李建的。李建的衣服破爛不堪，滿是血跡，頭耷拉在肩膀上搖搖欲墜。
方若星的身上則沒有一處完好無損，破爛的衣服透出撕裂肌肉的猩紅。面部也不再是原來的模樣，潰爛膿包爬滿了額頭，下巴已經(jīng)露出了白骨。她嘴里含著一塊暗紅的肉，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是誰的。
已經(jīng)身體前傾準(zhǔn)備呼喊的我瞬間跌回座位。我的腦海里有我們一起工作的樣子，有一起聊天的模樣，我是否應(yīng)該在她傷心的時候不忙著休息多聊幾句。隨后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又浮現(xiàn)在我眼前。
“萱姐?！蔽逸p聲出口。
我好像已經(jīng)記不清她的容貌了，只記得那個說著要獨自去找孩子的模糊影像。她是否抵達(dá)了學(xué)校，她是否救到了孩子，或者……我不由得顫抖，停不下來。
不知什么時候，緊繃的身體被手臂圈住，溫?zé)峋従弬鱽?，仿佛慢慢滲透進(jìn)我的血液。
待我恢復(fù)意識，天已經(jīng)亮了。我的頭搭在吳夏光肩膀上，他的頭則搭在我頭上。我向窗外一瞥，發(fā)現(xiàn)車子橫停在樹林中，陳萌夢扶著一個樹干彎著腰嘔吐。王悅在一旁看著她，一旁的張彰則警惕地掃視四周。Lucy就靠在我們車的駕駛座的門上，白冼在跟她說著什么。
劉粵星也在樹林里，他一個人呆在一棵樹下，一雙賊眉鼠眼四處瞟。我輕哼一聲，感到頭上被蹭了蹭，抬起頭來，便看到一雙朦朧的眼。
沒睡醒的吳夏光真像一只奶乎乎的小狗。我的心立馬就被融化了，伸手就落在他臉頰上捏了兩下。他像狗狗出水一樣甩了幾下頭，又伸了個懶腰，眼睛才逐漸清明。
他看著我柔聲問：“好些了嗎？”我一愣，早些時候的情景在腦內(nèi)閃過，我低下頭深深呼出一口氣才點了點頭。
頭頂傳來些許熱度，我知道是他在安慰我。半晌，我緩過來以后抬手抓住他的認(rèn)真地說：“好了，我好了。謝謝你。”他回握，像是要把他的能量傳遞給我。
“嗯。”在確認(rèn)過我心理狀態(tài)好多之后，他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接著向窗外努努嘴：“出去透透氣？”
我又看了看外面幾個人，撇著嘴想了兩秒最后還是點了點頭。能找到下車休息的地方不容易，再這么坐著，腰背腿可能都會發(fā)難。
我們走下車，他繞到駕駛位旁邊去跟吳夏陽說話，我沒動，只停留在我們車外一邊看著周圍動靜，一邊拉伸身體，憋屈了挺久，我的身體都快攪成一團(tuán)了。
地上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的直覺告訴我是那東西！于是我跳上了車，又爬上了車頂，警惕地盯著每一寸土地?！坝噢鞭蹦阌衷谧魇裁矗俊痹谲囃獾娜硕伎聪蛄宋?，開口說話的王悅的表情十分不悅。
“蛇啊，還不上車?！蔽乙呀?jīng)看見在地上游走的東西，它正朝著王悅那邊溜去。我趴在車上指著蛇，王悅的臉色忽然暗下來，似乎也有些害怕。沒想到劉粵星三兩步走過去把握住蛇的七寸處將它提了起來。
他向我一笑，我看見蛇的尾巴纏上了他的手臂，然后他向我走來。
我頓時內(nèi)心警鈴大作，喪尸看多了，還能對付，但蛇這種東西，莫名地給我?guī)砜謶?。我腦內(nèi)幻想過的最恐怖的事莫過于掉進(jìn)蛇坑里。
正待我在思考該如何跑的時候，Lucy一把抓過蛇扔向遠(yuǎn)處，王悅順勢則趕上去踢了劉粵星一腳。我抹了抹額頭已經(jīng)滲出的汗，才從車頂滑下來。
劉粵星抬頭看了我們一圈開口挑撥：“王悅，你不是一直覺得余薇薇太弱了嗎？這次竟然還跟她站一起，自降身份啊?！?p> ??？？？什么玩意，王悅一直覺得我弱嗎？“她弱是她弱的，但是都比你這個惡心東西好。你本來就不該留在這兒?！?p> ?。?？？拿我跟劉粵星比也太貶低人了吧。
“王悅你有病吧?！蔽胰滩蛔∠蛩麄兡沁呑呷?，然后不管不顧先朝著背對我的劉粵星的膝蓋來了一腳，讓他單膝跪地。然后再朝王悅撲去，還沒到她面前就被Lucy拉到了一邊。
我皺起眉頭：“你干什么？”
她開口：“沒必要。她就是對你有偏見?！?p> “有偏見就把她的眼睛打正。”說著我還想掙扎地朝王悅那邊沖。
“行了?！卑踪萝囌镜轿液屯鯋傊虚g，擋住我的視線。
他的臉色不好，一雙眼睛的情緒像要把我扔到一邊，就像剛才Lucy扔蛇那樣。
好吧，雖說說了不是老板了，平時相處也很愉快，但他一嚴(yán)肅我還是覺得他是我領(lǐng)導(dǎo)，特別是那緊皺的眉頭無端讓我緊張。
見我閉嘴，他轉(zhuǎn)頭過去面對劉粵星，冷聲道：“你要是還想跟我一起走就老實點。我們現(xiàn)在帶上你只是出于人道。”
“人道？哈哈哈”劉粵星看起來有些瘋癲，他從地上站起來，沒有理會膝蓋上的泥土，“末日世界，哪兒來的人道？不是變成喪尸，就是被喪尸追著跑。不強(qiáng)大，就搶奪不到資源，沒有資源還不是死路一條。白冼，你別告訴我你完全沒有私心。這里每個人都有私心?！?p> 他環(huán)視一周，甚至把眼神落在陳萌夢身上。
陳萌夢不敢抬頭看他，往大樹背后躲了躲。真是話多，還想讓所有人都認(rèn)同他的行為。要不是被擋著，我早就以眼為箭戳死他了。
“再有私心也不見得跟你一副惡心樣?！蔽疫B看都不想看這個人，他的惡心程度已經(jīng)超過了我的承受。準(zhǔn)確的說是干著惡心事還大言不慚的樣子讓人厭惡。別人好歹在明面上還能收斂。
“我只是表現(xiàn)出來，你覺得我直接傷害你讓你有防備好些，還是有些人表面跟你關(guān)系好，背后捅刀子好?！甭犅犨@話，所以每況愈下的環(huán)境真的能激發(fā)人最本性的惡嗎？我們以后會不會也會變得面目全非。
我不想再與這種人爭辯，再說他也會強(qiáng)詞奪理，他已經(jīng)認(rèn)定自己的觀點了還在不斷強(qiáng)化那個想法。
樹林里又傳來沙沙聲，腐朽的氣味隨之傳來。我打了一個干嘔，朝聲音來的方向看去。一個喪尸出現(xiàn)在我們車背后，腳上還纏著已經(jīng)干了的腸子。這種場面許久不見，我一時有些呆愣。
只見車門忽然打開，本來在車?yán)锼冒卜€(wěn)的小然抹著眼睛走了出來。感知到動靜的喪尸停了一下慢慢轉(zhuǎn)動了身體。
“艸”我想也沒想就往回跑一腳踢中喪尸的胸口。那喪尸摔倒在地，掙扎著起身。趁此時我一把將小然推回車?yán)?，抽出腰間綁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下去。
只聽“噗”一聲，利刃準(zhǔn)確地扎進(jìn)了喪尸腦門，喪尸掙扎了兩下再沒了動靜了。
我脈搏跳動得極快，許久沒有真正參與斬殺喪尸讓我不由得興奮得感到恍惚。待我抽出匕首站直，才發(fā)現(xiàn)幾乎所有人都看著我。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Lucy對我笑著豎起拇指。
然后我看見白冼邁著他的大長腿朝我這邊走來：“進(jìn)步了不少?！彼仁且话雅脑谖壹缟?，然后蹲下摸了兩下喪尸的身體沒摸出什么來，便把他拖到兩米外的地方。我注視著他做完一切后回來打開車門。
剛才被我推進(jìn)車的小然此時縮在車?yán)锷l(fā)抖。他看見我看他，立馬低下了頭。我有些傷心。我不是救了他嗎？此時我見白冼向我遞眼色，這才朝吳夏光那邊走過去。
吳夏光拉住我的手，緊緊地握了握柔聲說：“別跟人生氣，不值得?！蔽业伤谎?，他剛才吃瓜吃了一陣，都不來給我扎個場子。
他搖了搖頭笑著撫上我的脖子說：“讓你發(fā)泄發(fā)泄，好些了嗎？”我依舊瞪他：“那蛇還有喪尸過來的時候你怎么不來英雄救美。”
“對不起，蛇想讓你克服克服，畢竟之后要在野外待不少時間。喪尸的確是太突然出現(xiàn)了，我也沒來得及?！逼鋵嵨夷膬耗懿恢溃退闼麚溥^來，也不如我直接出手來得快。
但是……就是想撒個嬌。
雖然場面和內(nèi)容都不是很嬌。
我斜眼看他，又把匕首抽出來給他“那你幫我擦一擦，鈍了就扎不動了?！彼舆^匕首，低下頭在我額頭留下一點溫柔。
“咳咳”前面?zhèn)鱽砜桃獾目人月暋?p> 我才想到吳夏陽一直在我們面前聽我們胡扯，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臉上迅速染上紅暈。只不過它又很快消散在濕氣不知不覺重起來的林子里。
我看了一眼吳夏陽，又看了一眼吳夏光最后嘆了口氣：“我去那個車開車替換Lucy，你留下來開車帶路，我估計小然現(xiàn)在不太想看到我。”
他了然地點點頭，但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是顯示出他的擔(dān)憂。他看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的幾人：“我們會快些疏導(dǎo)的?！?p> “我就當(dāng)去鍛煉自己的脾氣，磨練自己的意志了?！彪m然內(nèi)心很不舒坦，但似乎這樣安排最合適。
“你不要聽劉粵星說話，不要危險駕駛。”他繼續(xù)囑咐，我發(fā)現(xiàn)他似乎也很能念叨。
“知道了，我實在受不了就停車罵他，你注意點我們，開太遠(yuǎn)，我追不到?！?p> “好?！彼盐业氖峙e到胸前又緊緊捏了一下。
此時風(fēng)吹草動間，我發(fā)現(xiàn)樹林間多了人影，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