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守夜
沒想到關末隨口說說的話成真了，寨子的議事廳中，‘三傻’即將受罰，罪責嘛，看護少主不力，而金不換利用職位之便，將罪責全部歸咎于‘三傻’，然后添油加醋地將自己的揣度講給了何爺爺聽，其中凈是些‘少主長大了，有男女方面的想法’，‘年輕人難免把持不住自己’的話，聽得在場的賊人面紅耳赤，畢竟在野外…幾乎無人試過！
回寨的路上，何瀅瀅時常打噴嚏，也不感覺著涼，不知是何原因。
關末已經能看到寨子內的火光，可算快到了，這一路上，關末走得又快又穩(wěn)，何瀅瀅竟一度趴在他背上睡著了，但相比于她的舒適，關末只覺得異常后悔，二人前胸貼著后背，沒有任何緩沖，他能明顯地感受到何瀅瀅模棱的肋骨，膈得他后背生疼。
離寨百米，關末放下了何瀅瀅，他倆都不想讓人誤會，只是都還不知道，二人的緋聞已被金不換傳遍了整個山寨，說不定第二天，附近的鄉(xiāng)野都知道了赤心寨的女少主有了壓寨夫君。
關末攙扶著一瘸一拐的何瀅瀅來到議事廳門前，正好看見寨主，即何爺爺咳嗽著下令杖打‘三傻’，而趴在長凳上的三人連聲載怨，一直懇求著大王饒命。
板子高高舉起，何瀅瀅及時趕到制止了慘劇發(fā)生。
‘三傻’中的老大和高個子立刻起身，向少主道謝，只留著矮個子仍趴在凳上叫苦不絕，實際上，他皮肉厚實，挨頓打只是家常便飯，只是腦袋實在不靈光，老大讓他喊饒命，他便一直喊，喊到連免去了責罰也不知道。
場面一度尷尬，眾人扶著額頭，靜靜地打量全場唯一真‘傻子’。
“開飯嘍！”
老大終于忍不住喊了聲，矮個子立刻止住了聲響，一臉懵逼地爬了起來，憨厚地道了句：“不是剛吃過嗎？”
眾人：……
“咳咳，回來就好，都散了吧。”寨主咳嗽著離開了大廳。
但其他人挪動著腳步，戀戀不舍，一副想吃瓜的表情。
眾多八卦的眼神和嘈雜的蜚語，令何瀅瀅十分不安，拉著關末出了議事廳，讓他扶自己回了閨房。
關末一副疲態(tài)，回到自己的房間，心里盤算著，今晚先偷摸找到監(jiān)牢，規(guī)劃下救人的方案，再試著進到內景，讓祖師爺教我‘長天策’，干翻陳顏的日子不就指日可待了嗎。
砰！
一聲巨響從何瀅瀅閨房的方向傳來，緊接著依稀聽見金不換嗚咽的喊聲，關末打開房門，探出腦袋一探究竟，只見譚修急匆匆地跑來，對他說道：“關統(tǒng)領，少主要你…”
“要我？”震驚，一花季少女竟如此饑渴！
“要你過去?！弊T修一個大喘氣，差點成就了另一個劇情。
關末疑惑地來到何瀅瀅的閨房外，第一眼就見到半蹲在外的金不換，捂著襠部，滿面猙獰，而房間里，何瀅瀅露著傷腳，小臉通紅，怒目圓睜地盯著金不換，好似要將他碎尸萬段一般。
“咋了？”關末進到屋內，更加疑惑了。
“關門！”
關末看金不換痛苦的樣子，襠下一緊，乖乖地關上了房門。
何瀅瀅不忍看著關末，難以啟齒道：“他，他當著所有人面，說我們兩個在外面那個了！”
“哪個了？”關式疑惑。
“內個了！”
“哪個了！？”關式疑惑*2。
何瀅瀅見他一竅不通，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晃動床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關末瞬間明了，擼起袖子怒發(fā)沖冠，叫囂著：“我刀呢??？”
恥辱，恥辱啊，我守身如玉十八載，solo至今一處男，沒想到被一張破嘴奪了我的第一次，拿命來！
何瀅瀅攔住關末，“我已經給他教訓了，現(xiàn)在殺他還不至于，先養(yǎng)兩天，養(yǎng)肥了再殺！”
屋外的金不換聽了，還以為少主要將他剁了喂狗，倒吸一口涼氣，不顧身下疼痛，驚恐著爬向寨主寢房，尋求庇護。
屋內的二人聽著金不換漸行漸遠，露出了真面目。
“演的真累啊?！标P末伸了個懶腰，自他看到何瀅瀅的眼神，就知道她要自己配合著演出戲，嚇嚇金不換，沒想到演技不經意間爆發(fā)，入戲過深。
“我們其實挺有默契的哈。”何瀅瀅扭動著身子，靠在床頭。
“好了，戲演完了，我走啦?！?p> 關末剛要奪門而出，卻被何瀅瀅叫住，“等等！當然不只是演戲啦，過來幫我上藥！”
原來金不換只是來端藥物的，不料多說了幾句，漏了嘴，被何瀅瀅一腳踹到了命根子，因此何瀅瀅的傷腳更腫了。
“你不是不讓我碰腳的嘛?！标P末不情愿地說道，但還是坐在床邊，擺弄起藥罐。
“寨內唯一的女郎中不在，我可不想讓第二個男人…?。 ?p> 關末只是輕輕地碰了下，她便驚聲尖叫，大喊著疼。
“誰讓你還要用這只，現(xiàn)在腫的那么大，痊愈起來更慢了?！?p> “你輕一點，很疼的，臭男人就是不懂得憐香惜玉?！?p> “亂用成語，別侮辱了這個詞！”
“你…??！”
“好啦好啦，我盡量快一點?！?p> …
終于結束了，關末與何瀅瀅長舒了一口氣。
“不要質疑我的手藝，畢竟我是專業(yè)的?！标P末看著何瀅瀅涂滿藥物的傷腳，滿心歡喜。
“你確定？我怎么覺得它更腫了？”
關末翻了個白眼，又要奪門而出，而何瀅瀅再次叫住了他，不過這一次關末的手已經握住了門栓，一拽…半扇門被直接卸下！
“這…”
關末詫異地看向何瀅瀅，后者尷尬地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踹金不換的時候太用力，不小心弄壞了門螺，現(xiàn)在只能將就著立住?！?p> 這力道，關末終于能將眼前嬌弱的女子，和那晚的女刺客對上號了，同時難以想象金不換受到了多大的傷害，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傷害，你說這寨子里的男丁都是怎么活下來的？
“那你晚上怎么睡？風一刮門就倒了，萬一進了賊人…忘了，咱們就是賊人，萬一進了野獸，不就麻煩了。”
何瀅瀅順勢裝起可憐，淚汪汪地看著關末：“所以我需要個守夜人陪著，寨內雖有幾位武功高強的嫂嫂，但這個時候去請不太方便，別的男人又要惹人非議，眼下只有你了…”
“非議？合著咱倆間的不算非議了是吧？”
“反正已經那么多人知道了，在澄清之前，多一項少一項都無所謂嘍?！焙螢]瀅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關末眉頭聳動，既然都這么主動了，那我也只能勉為其難了。
“那就往里靠靠，騰個地兒?！?p> 他說著就要上何瀅瀅的繡床，何瀅瀅瞬間黑了臉，沒好氣地推搡道：“想什么呢你？”
隨后抱出事先準備好的被褥，遞給關末，“打地鋪吧你，就睡靠門這一側，這樣有什么東西進來，第一個咬的就是你啦。”
何瀅瀅交待完，立馬鉆進了被窩里，只剩呆在原地的關末，被這一頓過河拆橋的操作氣得咬牙切齒，‘滿腔熱血’無處釋放，如果真的可以，他現(xiàn)在立刻就能法辦了何瀅瀅，只是這寄人籬下的生活，加上小風一刮，澆滅了他頭頂?shù)幕稹?p> 關末將半扇門半遮半掩地立在原處，一邊鋪著地鋪，一邊沖著何瀅瀅討要‘好處’，“喂，問你個事兒，咱這兒關人的地方在哪兒？”
“你問這個干嘛？”何瀅瀅從被窩里探出腦袋，冒出大大的問號。
“好歹是個統(tǒng)領，我總得熟悉熟悉寨子的情況吧?！?p> “奧，我還以為你是細作，是陳顏派來營救他徒弟的呢?！?p> 關末不敢相信這小呆子竟想到了這一步，不過也是，他自己從第一印象就認定何瀅瀅不太聰明，也沒真正地確認，從頭到尾都只是憑她的舉手投足，來判斷其智商，有趣的是，何瀅瀅的想法與他如出一轍，她也不能相信這傻小子是個臥底。
“放心，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貼身護衛(wèi)，不用去巡山了，我讓譚修抽空帶你熟悉下寨子的環(huán)境，至于你問的地牢嘛...”
關末眉頭一緊，感覺何瀅瀅有些遲疑，心想會不會反應過來，對自己有所提防。
“好像在后山的山洞里，唉，我又不常去那種地方，回頭你問譚修吧?！?p> 原來只是想不起來了，這少主當?shù)靡彩菈驂虻牧恕?p> 關末長舒口氣，緩緩躺到地鋪上，雙手置于后腦，一副不打算睡的樣子。
冷風透過縫隙，在屋內來回攪動，何瀅瀅緊緊裹住被子，將脖頸邊的被子往內卷，不讓任何一絲冷空氣侵入，蠕動的樣子像一條青蟲，相比于怕冷的她，關末依舊巍然不動，毫無蜷縮之意。
他雙目閉合，用其他知覺感受風和真氣的交融，屬于他的白濁之氣覆映在周身，稍有浮動，緊接著，一道藏于下丹田的黑氣，經會陰，過肛門，沿脊椎督脈同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到頭頂泥丸，再由兩耳頰分道而下，會至舌尖，完成一輪小周天。
關末感到口中微苦，便知進入內景的前戲已成，就等著祖師爺他老人家‘開門’了。
“這么晚還練功啊？”
耳邊的一聲輕語將他驚醒，若不是收的及時，恐要走火入魔。而詢問的正是趴在床邊的何瀅瀅，她正半遮著面孔，只露出雙眼，似有求于人的眼神望著關末。
“你做咩啊，會死人嘅！”關末一口埋怨的腔調，但何瀅瀅哪懂異人的修行方式，也難對她起怒心。
何瀅瀅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悶著口鼻嗚咽道：“我餓了...”
關末強壓著心火，一拍額頭，出門給她尋吃的去了。
...
半刻鐘后，他端著一盤形似月牙的包餡吃食，回到房間。
熱騰騰的蒸汽將香味擴散到整個空間，何瀅瀅循著味兒從暖和的被窩里鉆了出來，盯著關末手上、她從未見過的美味，不禁咽了口唾沫。
“這是...什么好吃的？怪香的?！焙螢]瀅深吸一口氣，聞見那白乎乎的面皮里，裹著的是豬肉和她愛吃的韭菜。
餃子沒吃過嗎？哦，也對，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餃子，也沒有張仲景這號人，那我豈不成了創(chuàng)始人？
唉，兩個世界的記憶越來越混亂了，不過話說回來，我重生后不會是個廚子，亦或是吃貨吧？想想也挺不戳的。
“這玩意叫餃子，我自己研究的，賣相不錯吧？”
關末得意地挑了下眉，而何瀅瀅已經急不可耐，直接上了手，滾燙的薄皮餃子在她手指間跳躍，伴隨著咿咿呀呀的詭叫和呼呼的吹氣聲，那美味滾入了何瀅瀅的小嘴里，一口咬下，肉餡內裹藏的湯汁在瞬間迸發(fā)，溢滿整個口腔，豬肉的葷香從咽管漫向上腦，口感清爽的韭菜解了膩，有言曰：食已下肚，口留余香。
何瀅瀅揚起腦袋，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揮動，滾燙的痛覺和美味的快樂交雜在一起，只能忍受著嘟囔出：“嗯~太好次了！”
不知幾次小心翼翼地咀嚼后，才結束了這場痛并快樂的饕餮盛宴。
關末直勾勾地看完了何瀅瀅這幕窘態(tài)，不忍地捂嘴而笑，而右手端著的盤子一直穩(wěn)穩(wěn)地擺在何瀅瀅面前。
“你是怎么想到這種做法？”
關末指著自己的腦袋，“當然是天賦異稟啊！”
“天才伙夫？”
關末：......
“你不是餓嗎？趕緊多吃些，堵上這不會講話的嘴?！标P末又將盤子端的更向前。
何瀅瀅往盤子里瞅了眼，支支吾吾地說道：“其實，我是看你沒吃晚飯，怕你餓了又不會照顧自己...不過它確實很好吃，我現(xiàn)在也真的餓了?！?p> 她小手攥著被角，遲遲不動，心想著眼前的男人應該會給她留兩個，但她這副樣子竟觸動了關末的心，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切，一時如鯁在喉。
心雖動了，但他還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我辟谷，你都吃了吧，別浪費了?！?p> 何瀅瀅眼前一亮，稍有推辭地接過盤子，也不顧淑女的形象，捏了餃子就往嘴里送，一頓‘狼吞虎咽’。
關末只是靜靜地看著，不一會兒便入了迷，才一日，何瀅瀅就在他面前卸掉了偽裝，展現(xiàn)了自我本真，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個重情義又需要人照顧的女少主，被歷史傷害的無辜者，還有些許呆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