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箭攔截冰火毒刃后,莊克盯著活動起來的石壁看了半晌,沒再繼續(xù)發(fā)動攻勢。他為人小心,只要有意料之外的情況發(fā)生,他定要重新分析局勢確認眼前情況后,再決定是否繼續(xù)。
這給了洛塵充足的喘息之機,洛塵迅速運氣恢復過來,對莊克說道:“別以為只有你有幫手,我也有同伴。”
莊克當然明白洛塵指的是姜離,他朝洛塵身后望去,發(fā)現那個被他遺忘的女人現在已經站到山洞中心的高臺上,正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盯著他看。
果然是她做的!可就姜離那點微末本事,有什么資格介入這場陰陽遁甲之戰(zhàn)?
就算她學了血遁術,最多也不過達到他手下六劍士的水平。除非洛塵也像他一樣,把姜離的力量變成自己的力量,否則姜離根本沒可能參與到他倆的對戰(zhàn)中來。
陰陽遁術截然不同,千百年來無數人尋求陰陽融合而不可得,但這并不意味著陰陽遁術不能相融,遁甲門的開山始祖姜尚便做到了貫通陰陽,擁有了逆天之力輔助武王奪取天下。
雖說莊克并不相信洛塵有本事融匯陰陽,但他手上畢竟有遁甲奇書,能做到一些他做不到的事也不算奇怪。
想到這,莊克冷酷的臉上猶豫之色更加明顯。
洛塵朝姜離點了點頭,姜離心領神會,操控祭臺上的機關,只聽身后轟隆一聲巨響,山洞入口處降下一塊巨石攔住出路。
堵住去路后,洛塵轉過頭來再次看著莊克,道:“我們再來比過?!闭f著便又朝莊克攻來。
只見洛塵以風為琴以氣為弦,手指不斷撩撥風琴震蕩氣弦,奏一曲壯闊浩蕩。疾風與浩氣在他指下化身萬馬齊奔,帶著沛莫能御的氣勢朝著莊克撲去。
風氣未至而威先揚,莊克感受到滾滾殺意襲來,知道這是洛塵的拿手絕技風遁氣騰術。他連忙操控六劍士護在自己身前,并以陰遁之氣將那股夾雜著浩然風力的陽遁之氣隔絕在身外。
莊克知道,洛塵的風遁氣騰術是遁氣與風力合擊之術,遁氣在風力的的輔助下擁有了騰云駕霧的速度,來去如電的同時又面面俱到,可以精準地滲入每一個毛孔中去。
這等引導自然之力的遁術若不提前防備,一旦遁氣隨風力近身便徹底不可阻攔。
所以他把六劍士擋在自己身前,遁甲迫近后首先進入六劍士的體內,陽遁之氣與六劍士體內陰遁之氣一觸即發(fā),六劍士的身體變成了陰陽角逐的戰(zhàn)場。
脆弱的身軀哪里受得了陰陽遁氣的沖擊,不消片刻功夫六劍士的五臟六腑就被震爛,但他們本就已是莊克的血奴,是死是活也并無區(qū)別,就算臟腑被震爛也沒有任何知覺。
莊克借六劍士的身體抵消了大部分陽遁之氣后,此時的陽遁之氣便不再勢不可擋,聚于他身前的陰遁之氣再適時出擊,這便瓦解了陽遁之氣的襲擊。
被陰遁之氣沖散的陽遁之氣在風力的作用下迅速從莊克身前逸散開來,莊克迅速將體內陰遁之氣凝成一支無形氣箭,瞄準洛塵就準備射出。
他知道洛塵使用風遁氣騰術這等極耗精力的攻擊后短時間內定難聚氣,身前防御脆弱,正是發(fā)動攻擊的好時機,他豈能輕易錯過。
可剛凝氣成箭,還沒來得及射出,一陣宛如琴鳴般的尖銳聲響忽然傳入耳畔,刺耳的聲響震得他頭暈目眩,一時間身體竟不受控制地簌簌抖動起來,那支凝于身前的氣箭也被這陣聲響刺破了源頭,瞬間散落。
一股熟悉的陽遁之氣隨著聲響襲身而來,原本已經散去的陽遁之氣竟在這尖銳聲音的作用下重新聚合起來。
這是,風遁氣騰術?
莊克連忙聚起體內剩余陰遁之氣抵御陽遁之氣與尖銳聲響的襲擊,同時四下張望,尋找聲音的源頭。
他發(fā)現山洞的石壁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又發(fā)生了變化,原本完整一片的石壁突然變成了一塊塊單獨的石片,這些石片朝向各不相同,可不同石片間的似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系,這種聯系讓看似獨立的石片組成了一個完整嚴密的體系。
被莊克陰遁之氣沖散的陽遁之氣與風力灌入這些石片后,被石片層層傳遞,層層激發(fā),到最后竟又恢復了原本的浩蕩氣勢,調轉勢頭再朝莊克襲來。
風力與遁氣敲擊石片的聲音同樣被石片傳遞放大,最后匯成一股琴鳴般的聲響,正是莊克聽到尖銳聲音的源頭。
石片不停移動,將這陣蘊含了風力和遁氣的琴鳴之聲不斷傳遞,比風力與遁氣更難防御的琴鳴之聲就這么不斷傳入莊克耳中,不斷侵蝕莊克的防守。
現在莊克明白了,是山洞里那些石片組成的機關幫助了洛塵,他面對的不僅僅是洛塵的風遁氣騰術,還有藏在山洞里的奇門機關。
這是奇門妙法與遁甲奇術的結合,是真正的奇門遁甲,是為風遁氣騰琴鳴術。
莊克知道自己失算了,他只考慮了洛塵從遁甲術上領悟到陰陽結合的法門,卻忽略了另一個概率更高危險更大的可能,那就是奇門與遁甲結合的可能。
奇門與遁甲,仿佛陰陽兩面,彼此互相沖突又互相補正,既相生又相克,一旦成功結合,便能孕育出這世間最強大的奇門遁甲術。
洛塵是怎么與奇門扯上關系的?是兩個月前那夜突然跳出來救下他們的那個男人?他當夜所使用的的確像是奇門機關,可他被自己的冰遁正面擊中,不可能活下來。
那么眼前的奇門機關,又是怎么一回事?
的確,姬明已經死了,不可能在使用奇門機關與洛塵的遁甲術結合,但此地是周王室祭祀之所,有周王室歷代奇門傳人留下的各種機關,其中就包括姬明所布的石壘之陣。
而更讓莊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是,那個被他輕視忽略的姜離,卻有著極高的奇門天賦,靠著自學就掌握了石壘陣的使用方法,并與洛塵的風遁氣騰術配合,形成了奇門遁甲結合的風遁氣騰琴鳴術。
正如洛塵所說,他也有自己的同伴,這個同伴雖然本事遠不如他,卻能在另外的方面發(fā)揮出他無法發(fā)揮的神奇效果。
只要他們齊心協力,不需要陰陽結合也能發(fā)揮出超越陰陽的神奇力量。并肩作戰(zhàn),共御強敵才是真正的伙伴。
而暗中利用和屠戮同伴的人,注定只是獨行的孤狼。孤狼再強,面對獵人的圍捕,也難逃被獵殺的噩運。
莊克的噩運現在就降臨了。
知道自己所面臨的困局,莊克強行壓制住胸腹間那陣被遁氣和琴鳴聲激發(fā)的不適感,伸手欲朝祭臺上的姜離發(fā)起進攻。
比起強大的洛塵,姜離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莊克知道的事洛塵心中自然也有數,所以莊克的手指才朝上抬了一點,洛塵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趕緊催發(fā)遁氣將他抬起的手指重新壓了下來。
浩然遁氣于狂風之中縱橫往來,所過之處無不風云激蕩、沙石齊飛,伴隨著那陣陣擾亂心神的琴鳴,奇門與遁甲合擊的神奇力量在莊克身上一一呈現出來。
莊克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是一面鼓,風力、遁氣、琴鳴聲則是大中小三個鼓槌,以不同的力道敲擊他的身體,鼓槌撞擊鼓面發(fā)出的力量震蕩全數被他收下,要不是他有深厚的陰遁之力護體,早被這股力量震傷。
不過莊克畢竟不是普通人,在修習血遁之后,他的陰遁術已經達到巔峰。陰遁術強調駕馭天地萬物,捕捉媒介與不同外物之間的微妙聯系并加以利用,乃是極細致的力量。
能夠精準控制這種力量的人,都有一個極為敏銳的感知系統(tǒng),可以發(fā)現許多常人發(fā)現不了的細微變化。
所以莊克很快就發(fā)現風力、遁氣、琴鳴這三種力量對他的侵襲并不完全同步,風力和遁氣總是彼此呼應,可琴鳴之聲卻總會比遁氣和風力滯后一點,雖然只是很短一瞬,但也足夠說明洛塵與姜離之間的配合默契度還不夠好。
如果他們真的配合完美,在風遁氣騰來襲的同一時刻,琴鳴之聲干擾他的心神,內外齊攻,他根本撐不了太久。
莊克明白他們之間的配合問題將是自己破局的關鍵,他默運遁氣,將身前六劍士往后收到自己身旁,伸手抓住其中一人肩頭,張嘴就朝他脖頸咬了過去。
血奴早就死去,脖頸被莊克咬中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體內血液不斷被莊克吸入腹中后,身體漸漸干癟了下來,慢慢變成一具干尸。
反觀莊克,在吸食血奴的鮮血后,面色不僅沒有紅潤反而更陰郁了不少,聚于他周身的陰遁之氣驟然大盛,空氣也陰冷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洛塵和姜離不禁同時皺起眉頭,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莊克。
好端端的陰遁術傳人,怎么變成個吸食人血的怪物了?
從修習血遁術開始,莊克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這扇大門里有太多力量吸引著他,注定他將有去無回。
被風遁氣騰琴鳴術逼得不能動彈,莊克只有使用血遁術中最兇險的噬血大法,通過吸食鮮血將血奴的力量攝入自己身體,增強自身力量。
有了血奴力量補充,莊克體內陰遁之氣激增,人慢慢從風力與遁氣的壓制下抬起頭來。
只聽他仰天發(fā)出一聲長嘯,積郁的陰遁之氣隨著這聲長嘯沖體而出,仿佛惡鬼嘯月,森冷之氣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這一聲長嘯正好出現在風力與遁氣已至,而琴鳴未至的那一瞬間,擾亂了風力遁氣與琴鳴的并進效果,將風力遁氣和琴鳴分隔開來。
刺耳亂心的琴鳴之聲被嘯聲沖散,蘊含在嘯聲中的陰遁力量也如猛虎下山般撲向風力與遁氣,一時間狂風驟停、遁氣紊亂。
莊克開始瘋狂反撲,洛塵和姜離感受到從莊克嘯聲中釋放出的那股陰冷刺骨的寒意,心頭凜然,趕緊出手應對。
洛塵駕馭風力遁氣攔住莊克狂溢的陰遁之力,姜離在祭臺上不斷操作機關,山洞石壁上那些石片在她的操作下開始緩緩向山洞中間收縮。
石壘之陣乃是奇門機關中的精要陣法,通過不斷收縮壓榨陣中空氣,最后達到停止空氣流動的效果,讓陣中之人窒息而亡。
有洛塵攔著莊克,姜離不受影響地控制石壘陣收縮,偌大一個山洞慢慢變得狹小起來,洞內被狂風與遁氣激蕩的氣流也慢慢緩了下來。莊克施展陰遁術必須以空氣為引,空氣流速減緩,他的陰遁術威力就大打折扣,一旦空氣完全停止流動,他的陰遁術再厲害也沒了發(fā)揮空間。
在啟動的石壘之陣中,洛塵的陽遁術同樣也受到影響,不過卻是正面的。姜離將收縮壓榨的空氣通過陣法傳遞到洛塵身后,洛塵的陽遁術有了充沛的施法空間,陽遁術的威力不減反增。
就算陽遁術在靠近莊克時,因他周身空氣流動速度緩慢而威力下降,但其勢已成,對上完全無法成勢的陰遁之力也占據絕對的優(yōu)勢。
先前的風遁氣騰琴鳴術中,石壘陣只是被動配合洛塵的陽遁術,其威力已然十分驚人,如今石壘陣再被姜離觸發(fā),主動配合洛塵施術,奇門與遁甲的配合升級,威力當然更進一步。
陣中的莊克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隨著空氣抽離而不斷衰減,而洛塵的力量卻越來越強絲毫沒有力竭之勢,此消彼長,最多片刻功夫,他好不容易扭轉的戰(zhàn)局就又要被翻轉。
莊克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fā)生,他又抓起身邊一個血奴,朝他脖頸咬去,就要再次使用噬血大法強化力量。
可噬血大法是何等兇險的力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血力反噬,導致陰遁之力崩亂。能夠成功使用一次就算萬幸,要連續(xù)使用多次,就算莊克對自己體內陰遁力量控制再怎么強大,也壓制不住那突然澎湃的陰遁之力。
他剛張嘴吸了沒兩口,體內的陰遁之力頓時失衡,被血力激發(fā)到極限的陰遁之力開始在體內橫沖直撞,瘋狂尋找發(fā)泄口。
這時的莊克完全變成了一個被充滿氣的氣球,只要有一根針輕輕一扎,他的身體立刻就會爆炸。
洛塵看著力量失控的莊克,心頭猶豫要不要對他發(fā)起攻擊。現在莊克體內力量失衡,對外部力量完全沒有任何抵抗,他只要出手就能讓莊克爆體而亡。
洛塵恨莊克,欲殺之而后快,但爆體而亡這樣的死法是否有些過于殘酷慘烈了?莊克體內積累了那么多陰遁之氣,一旦爆體他恐怕會被轟得骨頭都不剩,這可比死無全尸還慘,是死無全肉。就算莊克再怎么該死,這樣萬劫不復式的死法對他還是他殘忍了些,洛塵心頭有些不忍。
更重要的是,洛塵一旦爆體,整個山洞都會被波及,他有陽遁之力護體自然當然沒事,但姜離可就危險了,她很可能會被陰遁力量的爆炸重傷。
出于對姜離的保護和對莊克的惻隱,洛塵沒有在這絕好的時機出手,他決定等莊克體內陰遁之力自行消散后再動手,他相信莊克現在沒有還手余地。
然而他終究還是低估了莊克的狠,在體內力量失衡后,莊克沒有選擇將失衡的力量疏導出體外消散,而是冒著爆體而亡的危險,強行將失衡的力量納入丹田運轉,忍著渾身被陰遁力量撕裂的劇痛將這股力量重新掌控。
莊克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因為知道自己一旦散功就徹底淪為待宰羔羊,反正橫豎是個死,不如冒險一搏,試試能不能讓失衡的力量重新恢復平衡。
洛塵發(fā)現莊克竟以自殘式的兇險手法重新掌控體內力量,心頭一驚,趕緊朝他出手,陽遁之氣如箭般射向莊克。
倉促間的出手準心大打折扣,遁氣之箭最終射在了莊克肩頭沒能命中要害。莊克忍著肩頭疼痛,操控血奴六劍士朝祭臺下的立柱飛奔過去。
血奴六劍士在靠近立柱后,身體突然爆炸開來,山洞里接連傳來嘭嘭嘭的爆炸聲,空氣中漫起一陣朦朧血霧。
莊克引爆血奴體內陰遁之氣讓血奴自爆,自爆產生的巨大威力頓時將支撐祭臺的立柱炸斷,整個祭臺朝著下方水潭滑落。
祭臺上的姜離站立不穩(wěn),身形一陣搖曳,眼看就要落入水潭葬身鱷群腹中,洛塵趕緊沖上前去救下姜離。
趁著洛塵救援姜離的機會,莊克趕緊跳入水潭。水潭里的鱷群見有活物跳下,立刻圍了上去,莊克的身影轉眼就淹沒在鱷魚那巨大的身形下,隨后只看見水潭里冒出幾朵血花。
再然后祭臺就從空中掉了下來,砸在水潭里傳來轟隆一聲悶響,山洞里頓時塵埃漫天,模糊了眼前視線。
片刻后聲音漸止,灰塵也重新落下,洛塵放開扶住姜離的手,上前看了看被祭臺掩蓋的水潭,發(fā)現整個水潭都被掉下的祭臺封死。
看著那血跡斑斑的祭臺,他輕輕發(fā)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