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突然的放聲大哭,嚇了在踢毽子的女孩放下了剛剛抬起的腳,跳皮筋的孩子被皮筋絆倒在地上,彈玻璃球的男孩子用锃亮的袖口擦了擦大鼻涕,看著他。剛剛還在聚在一起嘮嗑的幾家爺們也是一臉懵。
眾人的目光打在老蘇身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老蘇不知道自己此刻引來了多少目光。
一個成年人能在任意一個場合痛苦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因為一個人的成長前提就是要把哭調(diào)成靜音。
幾個爺們把老蘇扶起來,坐在張家門口的石頭上,坐之前,有細心點的爺們把上面的積雪撣掉了。
“我說老蘇啊,啥事兒啊?”
“咋了這是,老蘇,讓媳婦打了?媳婦不和你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老蘇,我聽說你兒子走了?上哪去了?”
老蘇聽著大家的打笑并不在意,可是聽到兒子的事兒還是心里一顫。
“老蘇,說話啊?!?p> “咋的,你兒子把你嘴給帶走了?”
“哈哈哈哈哈~”
“唉,我兒子出去闖蕩了…”
“年輕人,能跟咱一樣嗎,出去鍛煉鍛煉是好事兒啊?!?p> “今兒晚上吃飯,家里就剩兩人了,冷清啊~我上歲數(shù)了,要不我怎么也得把他送到地方,給他安排好了他一個人…”老蘇越說心里越難過,加上前幾個月的事兒,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就這么飄下來。
“人老了,不中用了?!崩咸K重復著這句話,慢慢的走回了家。大家都怕他在一時想不開,都默契的跟在后面,誰也沒說話,直到老蘇到了家。很快這件事兒就成了人們的飯后談資,東家長西家短是婦女們的熱衷話題。
老蘇坐在屋里炕上,后背佝僂著,看著窗外。蘇嬸坐在炕桌另一端也是一樣望著窗外。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窗外是呼嘯的寒風夾雜著死物上的積雪再次飄揚。沒有人影,沒有腳步聲,沒有老兩口期待的人。生活好像拿走了他們的快樂神經(jīng),留下滿屋子的空虛,自從以后,老兩口兒漸漸的每天固定也是最重要的事兒就是望著窗外,或者望著那條進村的路。
而那條承載了他們所有希望的路始終沒有出現(xiàn)那個熟悉的身影。
快三十了,天空萬里無云,太陽高高的貼在天上,街上人聲嘈雜,高宏看著大家都用漿糊粘對聯(lián),熱鬧的很,心里更是想回家了。每家的對聯(lián)都是老書記寫的,貼對聯(lián)的時候人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仿佛能通過對聯(lián)看到來年的生活有多么富足安康。連窗戶都用新的報紙或者孩子已經(jīng)不能再用的練習本重糊了一遍。
“哎,村長,啥前回家啊?在這過年嗎?來俺家啊?!崩畲笾d奮的和高宏擺手。
“不了,明天我就回家了,好好過年吧,哈哈哈哈”高宏也擺在手回應著。
“啊好,給我弟妹帶個好哇,也祝你過年好呀?!崩畲笾皇治嬷鴦倓傆脻{糊粘好的對聯(lián),一手捂著凍紅的耳朵,大聲說著。
“哎,好,你也過年好?!?p> ……
又是一個大晴天,高宏收拾好行李,帶著滿心歡喜準備回家了,連昨天晚上做夢都笑醒了幾回。剛準備走,就有人來給自己送自己家留著過年的好吃的。高宏從熱情又擁擠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辭謝了大家,就踏上了回家之路。
……
“來呀,中子,笑一個,嗯~來咱笑一個?!鼻屮P逗著懷里的兒子,別提有多開心??粗饷娴拇笄缣?,想著高宏這幾天也應該回來了,更是高興。
“你這個瞎子,看不著這對聯(lián)不對稱啊,咋貼的?”
“你行你來,就知道說人家?!?p> “我他媽能夠著用你,我像你啊眼睛長屁股上。”樹媒氣的拍老漢的后腦勺。老漢也只敢還還嘴。
清鳳悠著孩子,聽到爹娘的吵吵聲,覺得好好笑,懷里的兒子看著母親放大的笑臉,也跟著小手小腳亂撲騰著笑。
“爹娘,清鳳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