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可愛的逆行者

　　蕭雄第一個飛奔至車庫，穿戰(zhàn)斗服的時候發(fā)現抒昂也跟了過來。

　　“抒昂，你和我坐一輛車。你是有見習期的，在此期間不許你進入火場，出警過程中你就主要負責火場外圍的工作，出警回來給你配戰(zhàn)斗服和個人防護裝備，上車吧，邊走邊說?！笔捫墼捯粑绰?，戰(zhàn)斗服、頭盔和靴子像變魔術一樣，整齊地穿在身上，穿戴的過程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對面的抒昂已被這一系列迅捷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

　　“好的！蕭隊。”

　　城市主戰(zhàn)車駛離車庫，警報的聲波在營區(qū)的每一個角落回響，令人熱血沸騰，抒昂全身的雞皮疙瘩驟起，腎上腺激素飆升，無比的亢奮，眼眶還有些濕潤。反觀蕭雄，鎮(zhèn)定自若，表情平靜，拿著電臺，已經準備調度和指揮。

　　“電話員，把警情匯報一下?！?p>　　“是！隊長。起火地點位于城北街與共和路交叉口東北角的城北浴池，起火建筑共兩層，建筑面積約2500平方米，建筑結構為磚混結構，一樓和二樓各有兩個安全出口，分別位于建筑物東、西兩側，起火部位在二樓東側樓梯附近的更衣室，起火物主要是床單、被褥和木床，現場沒有易燃易爆物品，報警人稱有一個小女孩兒被困在二樓。匯報完畢。”

　　“收到，我和林指導帶領第一攻堅組乘坐城市主戰(zhàn)車先行出發(fā)，鄧班長帶領第二攻堅組、供水組乘水罐車立刻出發(fā)，第三組由賈班長帶領，乘坐大噸位水罐隨即出發(fā)，主要負責現場警戒、安全防護、通訊聯絡、檢查供水干線等工作，各組負責人收到后依次回答?！?p>　　“一組收到?！?p>　　“二組收到?！?p>　　“三組收到?！?p>　　“電話員，馬上通知浴池負責人必須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立即利用單位固定消防設施，組織微型消防站人員實施滅火，你必須在電話里對單位進行滅火指導，確保他們做好個人防護。告訴浴池負責人，讓他詳細詢問被困者家屬和現場所有見過被困者的群眾，盡量摸清楚被困者最有可能躲避的位置。馬上聯系120急救中心，調派救護車迅速趕赴現場?！?p>　　“收到，隊長，我記下了，現在就按您的指示一一落實?！?p>　　“一卓，到達現場后，你帶第一攻堅組跟我攜帶他救面罩、導向繩、兩支水槍先內攻，二班主要負責水帶鋪設，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水帶鋪設好，我們到達起火點時，必須能夠出水保護。那個浴池我們進行過多次演練，大家在腦子里把預案過一遍，把地形記在心里，現場有人員被困，這次滅火救援行動的重中之重就是救人。我和趙班長負責搜救，第一、第二攻堅組主要負責滅火。抒昂，你還沒有經歷過實戰(zhàn)，你在外圍配合另外兩位班長，負責供水、排煙、通訊、警戒工作?！?p>　　“明白，蕭隊。你和兄弟們一定注意安全?！笔惆旱氖中膬豪锒际呛埂?p>　　“放心吧，抒昂。兄弟們最后再檢查一遍：空氣呼吸器壓力、呼救器、安全防護裝備、電臺，確保這些保命的家伙事兒都能正常工作。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擅自進入火場內攻?！?p>　　抒昂認真聆聽蕭雄作周密部署，一邊還在為第一次出警激動不已。自己乘坐的紅色戰(zhàn)車在公路上疾馳，警報聲不停在耳邊環(huán)繞，光榮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的目光與周圍年輕的勇士們堅毅、勇敢的眼神一一對視，和他們一一握手，他要把信任和敬意準確傳遞給這些年輕的勇士們。

　　大約十分鐘后，三輛消防車相繼到達火災現場，蕭雄跳下車向浴池負責人、報警人詢問現場情況，趙班長帶領攻堅組成員按各自分工開始緊張、有序的器材準備工作，抒昂和第二攻堅組正在鋪設水帶。這時，一名穿著棉睡衣的婦女不知從什么地方來到蕭雄面前，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

　　“請你救救俺的孩子，俺的妞妞還在里面?！?p>　　“大姐，你先起來，你這樣做只會拖延我們的救援時間。你最后見到女兒，她在什么地方？”蕭雄雙手把孩子的母親攙扶起來。

　　“二樓女浴池，她在淋浴區(qū)?！?p>　　“好的，我們馬上進去救人。”蕭雄邊說邊向火場跑，趙一卓緊隨其后。

　　孩子的母親近乎絕望的哭泣聲，震顫著抒昂的心靈，他立刻上前把這位母親攙扶到警戒線以外，安撫情緒，讓她相信消防隊員一定會把她的女兒從火災現場安全帶回來。蕭雄和第一攻堅組裝備完畢，迅速向火場進發(fā)。抒昂指揮二班進行水帶鋪設的工作已經完成，同時命令三班做好警戒工作，并準備后續(xù)不間斷供水的工作。

　　“蕭隊，水帶已鋪設完成，是否開始出水，請你指示?！?p>　　“好的抒昂，出水！”

　　蕭雄此時已接近一樓東側樓梯，在這個方位已經可以看到二樓樓梯口處的火勢正處于猛烈燃燒階段，蕭雄和趙班長拿起隨身攜帶的多功能水槍連接水帶，出水將樓梯入口位置的大火撲滅，把水槍立即交給身后的兩名隊員，攜導向繩，沖進二樓浴區(qū)開始搜救工作。第一攻堅組出水保護蕭雄和趙班長的同時，深入火場，阻截火勢，防止火勢向更衣室北側繼續(xù)蔓延。

　　“全體人員請注意，我是蕭雄，我和趙班長已經開始搜救工作，第一攻堅組深入二樓浴池，負責阻截火勢蔓延，第二攻堅組立刻到二樓東側樓梯處協(xié)助滅火，各組行動必須迅速，一定要確保自身安全。大噸位立即開始供水，保持現在的出水量，供水組必須確保兩條水帶干線暢通無阻。抒昂，再準備六具空呼?！?p>　　“蕭隊！明白?！备鹘M負責人和抒昂一一回應。

　　抒昂在外面心急如焚，真想沖上去和蕭雄并肩戰(zhàn)斗，但有紀律約束，只能不間斷巡視水帶干線，確保這兩路生命干線不出任何問題，同時加強警戒力量，防止圍觀群眾進入火場。三班班長賈宏飛帶領兩名安全員，開始圍繞建筑物進行安全巡視，認真觀察建筑物的受損情況。這是一棟老建筑，由于火災持續(xù)時間長，起火部位周邊的可燃物較多，存在建筑物坍塌的可能，安全員要通過電臺向滅火攻堅組，及時進行安全警示和提醒工作。滅火救援各戰(zhàn)斗單元各司其職，滅火、搜救、排煙、供水工作全面展開。圍觀的人們在為被困其中的小女孩兒祈禱，他們在警戒線外看到二樓的窗戶和樓梯間的窗戶玻璃被一一敲碎，黑色的濃煙不斷噴涌而出。

　　蕭雄和趙班長一前一后，采用前虛后實的行進方式攜導向繩開始在女浴區(qū)搜索。此刻，火場中彌漫的濃煙，成為他們搜救工作的最大障礙，蕭雄示意一卓盡量壓低身體，確保最大能見度。蕭雄憑記憶和有限的能見度，先來到淋浴區(qū)，仔細搜過每一個區(qū)域、角落，沒有發(fā)現目標，隨即轉向浴池，他們環(huán)繞三個浴池細致觀察，依然沒有任何發(fā)現。蕭雄蹲下來穩(wěn)住心神，讓自己的呼吸盡量平穩(wěn)，一來保持冷靜，理智判斷小女孩藏躲的位置；二來為了節(jié)省空氣呼吸器中有限的氣體。蕭雄帶一卓，沿南側墻壁從東側向西側緩慢移動，為了確保不遺漏每一個部位，也是為了自身安全，兩人手拉手，確保最大搜救寬度，到達西側墻壁后，再向北移動五米，轉向東側墻壁搜救，如此往復，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只剩下最后一個區(qū)域，蕭雄打手勢指示一卓開始往西北方向的衛(wèi)生間搜救。

　　樓下，警戒線以外，被困者的家屬陸續(xù)到達，老的、少的哭聲震天，抒昂一一安慰，讓他們相信消防員，孩子一定能夠被救出，同時，再次詢問被困小女孩兒的媽媽，讓她再好好回憶一下，最后見到女兒時，她所處的方位。孩子媽媽哭著說：“當時有人喊著火了，里面有許多人，我當時已經洗完澡，在休息區(qū)等待女兒，休息區(qū)在一樓，我想上去救女兒，但二樓樓梯處的火勢太大，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員把我拉了回來，是一起洗澡的鄰居告訴我，在淋浴區(qū)見過女兒。但當時人太多，火災發(fā)生后，人們四處逃散，女兒應該是沒有找到出口。我的女兒特別聰明，她一定是躲在了什么地方?！?p>　　“蕭隊，剛才孩子的媽媽告訴我，被困者有可能是在二樓西側安全出口附近?！笔惆赫J為，孩子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反應能力和逃生能力一定不如大人，東側樓梯的火勢太大，孩子到東側出口時，只能放棄，再尋找另外一個出口，但是二樓的疏散指示標志和應急照明燈的光度被濃煙遮蓋，孩子本能的應該到煙最稀少的西側方向，而且另外一個出口就在那里。抒昂把自己的分析、判斷，凝練成最短的結論，第一時間告訴蕭雄。

　　“收到，抒昂，你和我的判斷基本一致，現在我就處于這個方位。”

　　“蕭隊，一定注意安全。”

　　“收到！”

　　抒昂的眼眶立即充盈淚水，蕭雄和戰(zhàn)友們果斷內攻的勇氣和無畏的逆行精神，令他感動和欽佩，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這意味著蕭雄和戰(zhàn)友們所受到的生命威脅，也在一步一步加重。抒昂立刻跑向大噸位水罐車，檢查供水情況，確保不間斷供水，他要讓這條生命線運行穩(wěn)定，毫無差錯的把水供到二樓去。

　　蕭雄把搜救方向定位在西北側的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的門是關著的，蕭雄的直覺告訴自己，小女孩兒極有可能在里面，這是最后的機會。蕭雄打開門，進入衛(wèi)生間，一卓快速跟進后隨即關上門，衛(wèi)生間的送風機開著，里面的煙的確比外面稀少，他們打開每一個廁所的門，檢查是否有人，還是沒有任何發(fā)現。衛(wèi)生間呈L形，蕭雄拐彎深入到衛(wèi)生間的盡頭，終于發(fā)現一個弱小的身影蹲在水龍頭旁邊，水龍頭是開著的。蕭雄立刻沖上去，把小女孩兒抱在懷里，萬幸，小女孩兒安然無恙，她手里拿著一塊兒濕了水的毛巾，捂在鼻子上。蕭雄拉開戰(zhàn)斗服，包裹住小女孩兒，立即取出他救面罩，幫助她戴好面罩，確保她能夠正常呼吸后，示意趙一卓沿導向繩開始撤退，這時，空氣呼吸器開始鳴叫，說明里面的氣體已經不多。蕭雄使出全身的力氣，抱緊小女孩兒從最近的西側出口，由一卓在后方保護，向樓下沖去。

　　當人們看到，一個身材魁梧，懷抱小女孩兒，戰(zhàn)斗服布滿灰塵的大漢沖出來的時候，全都鴉雀無聲。蕭雄徑直飛奔至救護車，小心翼翼取下孩子的面罩，脫下戰(zhàn)斗服裹在孩子身上，把她交給醫(yī)生。孩子的家屬也都沖了過來，人群向救護車涌動。經過醫(yī)生初步診斷，小女孩兒沒有受傷，只是受到驚嚇。女孩兒的母親一邊抱著孩子痛哭，一邊安慰孩子，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

　　“消防戰(zhàn)士好樣的！”

　　“謝謝你們！”

　　“向你們致敬！”

　　“厲害！太偉大了！”許多圍觀的群眾都留下感動的淚水。

　　蕭雄默默地走到消防車旁邊，拿出備用的戰(zhàn)斗服穿上，換了一具空氣呼吸器，和趙一卓重新返回火場，繼續(xù)指揮戰(zhàn)斗。

　　抒昂面向救護車的位置，眼睛望著蕭雄，充滿敬意，這樣的場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他深深體會到消防救援隊伍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在災難降臨之時，是這些可愛的逆行者，義無反顧，用自己的生命與火魔戰(zhàn)斗，拯救即將被火魔吞噬的生靈，重新燃起人們對于生命的希望，在群眾最無助、最絕望之際，架起最堅實、最值得信任的臂膀，守護他們的生命安全。這些逆行者可貴的犧牲精神，感染著現場所有的群眾，他們都自愿守在原地，等待可愛的英雄們平安歸來。

　　蕭雄繼續(xù)帶領兩個攻堅組掃滅殘火，他不斷在電臺里進行安全提醒，同時讓攻堅組隊員的動作一定要快。抒昂則在消防車四周忙碌著，一邊觀察建筑物的情況，一邊加強警戒，確保外圍的安全。兩位指揮員見面還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攜手成功處置一起火災，戰(zhàn)術應用得當，將士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成功挽救一個弱小的生命，在抒昂看來，這次滅火救援任務在各個方面幾乎無懈可擊，但蕭雄已經看到許多的問題。就在滅火戰(zhàn)斗全部結束之后，蕭雄立即集合隊伍，在洗浴中心的停車場進行戰(zhàn)后點評。

　　“同志們！請稍息，大家辛苦了。本來想回隊之后再進行點評，但有些話實在忍不住，就在這里說，效果可能更好一些。好的方面就不說了，只說問題。消防車到場后，我們負責現場警戒的同志在干嗎？賈班長，你是身經百戰(zhàn)的老消防員，這么多群眾在火場周圍，安全嗎？孩子的母親妨礙我們正常的滅火救援工作，她不懂，你還不懂嗎？還是林指導員想到維持現場秩序，在這里對你們班提出嚴厲批評。今后你們班到滅火救援現場，必須第一時間按照要求設置警戒范圍，聽明白沒有？”

　　“明白，隊長?！?p>　　“鄧班長，你看看這水帶干線的鋪設，有沒有問題？”

　　“有問題，隊長。”

　　“什么問題？”

　　“兩條干線有纏繞，而且水帶有幾處破損?！?p>　　“怎么解決？”

　　“回去后，二班不休息，下午操課結束前更新、修復完成破損水帶?！?p>　　“而且，晚上也不能休息，把水帶鋪設的操法全部練一遍，每名隊員都必須練。以后在火場，我再發(fā)現有誰在地上拖拽水帶，沒有任何理由，五千米負重越野。”

　　“是，隊長?！?p>　　“三班，晚上也不能休息，負重五千米越野，必須全部及格，否則，明晚繼續(xù)，有意見沒有？賈班長?！?p>　　“沒有，隊長?！?p>　　“一班的攻堅組，連多功能水槍都不會用了，這么小的火災，滅了這么長的時間。人我都救出來了，還有殘火？滅火是戰(zhàn)斗，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在那兒澆花呢？明天晚上一班負重五千米越野，和三班標準一樣。趙班長？”

　　“沒有意見，隊長。”

　　“兄弟們，我不想懲罰你們，但是，這些問題是我們經常犯、重復犯的錯誤，我必須抓一抓。好的隊伍是鍛造出來的，是拿汗水換出來的，散著步、嘮著磕都可以滅的火，還要消防員干嘛？誰不想舒舒服服的？想休息，可以，拿出優(yōu)異表現，否則，別和我談休息。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

　　通過蕭雄的講評，抒昂認為自己簡直就是門外漢，自己要奮力追趕，以彌補差距，而且留給他的時間是極其有限的，中隊只有蕭雄一名優(yōu)秀指揮員，抒昂必須在短時期內，使自身的業(yè)務水平和指揮能力有質的提高。

　　抒昂注意到，盡管前一分鐘還在經歷艱苦的滅火戰(zhàn)斗，身著戰(zhàn)斗服的戰(zhàn)士們，每個人在隊列中卻依然保持軍姿站立，沒有一個人去擦拭臉上的汗水，沒有一個人去清理身上的灰塵，個個如雕塑般，表情嚴肅，軍容嚴整。抒昂在感嘆蕭雄非凡帶兵能力的同時，十分心疼這些年輕的勇士們。點評結束后，戰(zhàn)士們一言不發(fā)，以最快的速度收揀、整理、點驗器材裝備。

　　紅色戰(zhàn)車載著疲憊的消防戰(zhàn)士返回大隊，一路上，蕭雄在副駕駛的位置一言不發(fā)，表情嚴肅，抒昂觀察到后排的隊員們有的望向窗外，有的低頭不語，車內異常安靜，和出發(fā)時的亢奮、激動、緊張的氣氛，形成強烈的對比，蕭雄在這支隊伍的領導力和威望可見一斑。蕭雄不僅是這支隊伍的指揮官，更是精神領袖，不用發(fā)號施令，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傳遞著巨大氣場，蕭雄在這支隊伍中的核心地位不容質疑。這是一名優(yōu)秀指揮員應有的精神氣質，這是多年來官兵之間朝夕相處形成的自然默契，也是蕭雄精心打造、刻苦磨礪的可貴意志品質。蕭雄的霸氣、果決和領導力，讓抒昂自然聯想起曼聯隊的功勛教練“老爵爺”弗格森，許多資質平平的球員，往往在弗格森手下點石成金，隊伍往往在處于不利的情勢下，抓住比賽最后幾分鐘的關鍵時刻，逆轉對手，一個集體就需要這樣的領袖級人物。抒昂迫切希望早日融入這個集體，但這需要時間，更需要刻苦和用心，用實力、用真情和真誠換取隊友們的信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