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一人，愛她如寶，惜她如命
陸帷走出陵寢時已是三更天，明月西斜，夜穹上零落的幾顆孤星閃爍。
撲面而來的山間夜風(fēng)卻不及陸帷周身的冷峻氣息讓人不寒而栗，銀白月光下的少年骨相精致，身姿挺拔，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美艷的丹鳳眼四周暈開緋紅的光澤。
一時之間，月隱星匿。
天外飄零細(xì)密雨絲，柳西洲屏退了想來送傘的暗衛(wèi)，看著眼前的少年，難得的正經(jīng)，“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陸帷，溫緲已經(jīng)沒了，你這樣，她不會愿意看到?！?p> 柳西洲真正想說的是，溫緲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陸帷這號人，愛她如寶，惜她如命，陸帷做的再多，再如何傷心欲絕，溫緲也不會知道了。
“道理我都懂?？墒?，刻在骨子里的綺念愛意，若非挫骨揚灰，我必永世不忘！”玄氅被冷風(fēng)吹的獵獵翻飛，陸帷眼眸暗淡，低垂的眼睫掛著裹挾著霧氣寒意的雨珠，絕美凄麗中帶著渾然天成的驚艷感。
柳西洲無奈的笑了笑，他實在不解，聳了聳肩，皺眉問陸?。骸澳愕降紫矚g溫緲什么？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值得你魂牽夢縈這么多年？既然如此喜歡她，為什么不救她？為什么不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以你的手段，做這些輕而易舉，但凡你愿意，你可以輕而易舉的帶走溫緲，這天下根本沒有人能找的到她！”
“關(guān)她？”陸帷自嘲一笑，姣美的少年滿目凄然，丹鳳眼中盈滿血絲，瞳珠暈染開血紅，如同血夜盛開的茶靡花，妖艷變態(tài)。
“關(guān)她？我不敢??！她那樣喜歡顧匪石，我關(guān)她，毀了她的姻緣，我怕她會死啊！”
空氣仿佛在一剎那凝結(jié)，風(fēng)在無形中涌動，柳西洲手中折扇傾覆在地，相處這么多年，他從未見過陸帷這樣失態(tài)過。
往日的陸帷，波瀾不驚，果斷決絕，手腕狠厲，高貴矜華，可遠(yuǎn)遠(yuǎn)沒有今天這樣活的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陸帷竟然有不敢做的事！
陸帷也有害怕的東西！
原來他也知道溫緲喜歡顧匪石！
他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看著溫緲?biāo)涝谒矍暗模?p> 柳西洲不敢想象！
“此次回洛陽有什么打算？”柳西洲彎腰拾起折扇，低頭看見陸帷緊緊攥拳，極力克制自己的舉動，識趣的跳過了關(guān)于溫緲的話題。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而溫緲就是陸帷的逆鱗，若不是多年的情分?jǐn)[著，柳西洲覺得陸帷會給他一拳。
“我會離開謝家！”
萬壑松濤涌過，煙云細(xì)雨舒卷著少年意氣，陸帷凜冽的聲音在空山絕谷中回響，好似潛伏的幼獸在朦朧的夜色里覺醒。
“也好，你的身份和將來要做的事，遠(yuǎn)不是一個商賈之家能承擔(dān)起的！”柳西洲轉(zhuǎn)了轉(zhuǎn)折扇，手法嫻熟，妙年白皙的少年勾唇一笑，目光隨著陸帷的視線投向沉寂在茫茫夜色中的燕京。
“什么時候來燕京？我在清平樂為你接風(fēng)洗塵！”
“來年冬天，這燕京城必有我陸帷一襲之地，這燕京的死水該被攪動了！”劍眉鳳眼，深邃的眸中藏匿著無邊無際的黑暗，陸帷修長的手搭在嘴邊，輕輕運氣，低亢深沉的哨聲直沖云霄。
不出一會兒工夫，林中深處疾馳出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長鬃飛揚，勻稱高大，跑起來時四蹄騰空，雄姿勃勃。
馬來到陸帷身邊，看到主人后，一改灑脫不羈，變得溫順許多，深藍(lán)色的瞳仁里滿是乖巧。
柳西洲剛想要伸手去撫摸馬匹的頭，誰知它眼神立馬犀利起來，往后退了幾步，馬蹄蹭地，呈攻擊之態(tài)，鼻孔上揚，對著柳西洲噴熱氣。
柳西洲訕訕的縮回手，瞪了馬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你也不想想我喂了你多少昂貴的草料，如今不過是摸你一下，你瞅瞅你那損樣！你就和你那主人好，旁人真是一下也碰不得你，真是比人公主還要嬌貴，德行！”
馬哼哼唧唧兩聲，并不搭理柳西洲，仍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同一匹馬置氣，柳西洲你能耐?。 标戓】戳艘谎劬窬o繃的寶馬，象征性的伸手給它順了順毛。
馬感受到來自主人的關(guān)愛，轉(zhuǎn)瞬便換了一張馬臉，速度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柳西洲險些嘔出一口老血，“浮云，你這樣也太傷我的心了！”
沒錯，在柳西洲眼里，這匹馬就叫浮云。因為神馬都是浮云！
“沒時間和你掰扯了！記得修繕陵墓！赤焰，我們走。”陸帷看了一眼茫茫夜色，沒再多說廢話，扯過赤焰的馬韁，縱身上馬的身姿高挺優(yōu)雅，衿貴光華。
“放心，不會忘記的！”
在得到柳西洲的肯定答復(fù)后，陸帷回眸又看了一眼漢白玉墓碑，用盡畢生溫柔。
夜色中，細(xì)雨朦朧，玄氅紅衣的少年疾馳而去，錦衣夜行，鮮衣怒馬，而他去往的方向正是——
“洛陽?！绷髦拚凵却蚴猪槃菔掌?，看著陸帷漸漸消失的人影，偏頭一笑，明年深冬，這個少年就會離開洛陽，來到這暗潮涌動的燕京城了！
溫緲?biāo)懒?，世上再沒有人可以掣肘陸帷了！
柳西洲看了一眼身后被煙雨籠罩的孤墳，似笑非笑。
是夜。
大漠長風(fēng)，狼煙驅(qū)使。
寒星孤寂，風(fēng)嘯沙吟。
定遠(yuǎn)城外三十里。
繡著“溫”字的牙旗被塞外烈風(fēng)吹的鼓鼓作響。
雖是晚冬，然塞外無雪，放眼望去，仍是黃沙荒漠一片。
不遠(yuǎn)處，純黑駿馬一騎絕塵，身后黃沙滿天飛揚，馬上的少年，銀白細(xì)鎧，俊俏惹眼，最令人叫絕的是那一雙狐貍眼，眼尾狹長上揚，仿佛盈著純美仙釀，只看一眼，便可醉人心魄。
“少將軍！”營帳前守夜的衛(wèi)兵收槍抱拳行禮，另有一人拉開了攔路的拒馬。
少年抬手勒住馬韁，聲音著急且焦慮，因縱馬疾馳，光滑的額頭沁出細(xì)密的汗，他啞著嗓子問道:“將軍可在主帳？”
衛(wèi)兵從未見過少年這般焦急的模樣，點了點頭，噎在喉間的話還未出口，少年已經(jīng)駕馬而去，直奔主帳。
衛(wèi)兵回神過來，慌忙招手嚷道:“少將軍，營中禁止騎馬疾行，違者——呸呸呸！”衛(wèi)兵吃了一嘴馬蹄濺起的細(xì)碎飛沙。
少年卻是一反常態(tài)的置若罔聞，仍舊驅(qū)馬趕往主帳。
“少將軍這是怎么了？從沒見過少將軍違反過軍規(guī)?。 睂⒕荞R放回原地，衛(wèi)兵小聲嘀咕著。
“不會是前線出了什么問題吧？看少將軍如此慌張?！绷硪粋€衛(wèi)兵惴惴不安的猜測道。